不太对劲。
明明听起来,东境的情况更加危急才对。
沈永和为北境都做好了搭上长安破釜沉舟的决心,萧予辞不信东境他就毫无准备。
“东境……”沈永和沉声道:“朕欲封沈明烛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军政,亲赴东境前线统领战事。”
朝臣们愣了一下,“什么?”
待反应过来后便是激烈的反对:“陛下不可啊,请收回成命!”
卢涵林在这短短时间嘴里急出一个燎泡,“大齐没有兵马大元帅一职的先例,此举有违祖宗之法,万万不可啊。”
相比起此刻沸反盈天的场面,才知方才对苏千慕的反对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论原本是何立场,在这件事上朝臣们忽然空前团结。
对沈永和忠心耿耿的朝臣不希望沈明烛拥有统率天下兵马的权力,不自觉偏向沈明烛的朝臣则不希望他以身赴险。
“陛下!”素来从容的萧予辞都骤然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目光焦急。
沈永和抬手示意,他威势仍在,乱糟糟的御书房安静了下来。
沈永和沉声道:“朕坐在这里,就已经有违祖宗之法了,不差这一点。”
而后他看向隐隐以萧予辞为首的沈明烛的拥趸,意有所指道:“朕给你们方便,现在,该轮到你们给朕行方便了。”
萧予辞猛然抬头,心知沈永和已经下定决心,无力回天的绝望感扑面而来,叫他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沈永和如他们所愿不追究苏千慕杀了成王,作为回报,他们不能干涉这个让沈明烛上战场的决定。
这当然不公平,他们会帮苏千慕全看着沈明烛的面子,沈明烛才是根源,是一切的心之所向。
与沈明烛比起来,莫说是苏千慕,任何人都不值一提。
所以你看,这是一个完全不对等的交易,萧予辞本该义正辞严地驳回,为之论辩,为其据理力争。
可他依然感到绝望,因为他近乎悲哀地意识到,他改变不了结果。
——沈明烛自己一定会愿意的。
哪怕他有办法让沈永和收回成命,却没有能力动摇沈明烛的想法。
“事情就这么定了,诸位爱卿各司其职,下去去办吧……萧予辞,你留下来。”
已受冷落许久的萧左相似有复宠之征召,但这些往常比猴还精的朝臣却没有心情关注,草草行完礼便相携着退了下去。
萧予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陛下想和臣说什么。”
“不,是你来说。”沈永和审视地望着他,冷声道:“你究竟瞒了朕什么?当初你说要等过了秋天,朕不愿等了,你现在就说。”
萧予辞仿佛疲惫到了极点,无力道:“二十六载光阴都能转瞬而过,陛下何必急在一时?”
沈明烛今年二十六岁。
他的殿下沉寂了二十六年,被轻视、被辱骂、被低看,满腔才华不得展,二十六年来不置一词。
殿下忍了这么久,而今不过是从夏天走到秋天,难道你都等不了吗?
沈永和不在乎这话里夹杂的细刺,逼问道:“你若不说,朕便去问皇兄。”
沈明烛回来了。
这人不争不抢、逆来顺受,于是成了他最好的人质。
似是难以想象沈永和居然会用沈明烛做威胁,萧予辞瞪大了眼睛。而后很快便失望地垂下眼,神情恹恹:“何须臣来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陛下,臣不信你一点没去调查。”
那天在御书房外,他和颜慎的聊天沈永和全都听到了不是吗?
颜慎能猜到的东西,这么长时间过去,沈永和难道就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不过是不信而已。
“朕要你说清楚!”沈永和色厉内荏,他有一瞬间的羞赧,很快便将其强行按下。
萧予辞神色疲惫:“殿下当年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至于目的……陛下为社稷之主,便是殿下的目的。剩下的便不用臣说了吧?就当是全了先帝、陛下……还有臣的一份体面。”
沈永和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仓皇道:“他、他为什么不说?父皇并非恶鬼,虎毒尚不食子,他要是说了,父皇又怎会……”
要接受自己害了如此清风霁月的人物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当恶人。
萧予辞冷笑一声:“殿下难道没说过自己无意皇位吗?陛下信吗?”
沈明烛说过很多次,沈永和不是不想信,是不敢。
他如此,先帝也如此。
沈明烛的身份,天然代表了他是强而有力的皇位竞争者,皇权倾轧明争暗斗全在一念之间,他们不敢赌沈明烛这话是真是假,以后又会不会改变。
沈永和默然,半晌,他低声道:“就当朕和父皇从前对不起他吧,这事了后,朕与皇兄公平竞争。”
萧予辞气极反笑:“陛下,什么叫‘就当’?你和先帝确实亏欠殿下良多,你应该歉疚!”
他满眼失望,低声道:“再者,陛下让殿下去前线时,就已经不公平了。陛下理应知道自己有多卑鄙,何必自欺欺人。”
沈永和勃然大怒:“你放肆!萧予辞,你这是和朕说话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