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先沉不住气的人还是林思弦。
“其实也没有看起来这么惨,”林思弦先为自己辩驳了一下,“当初我妈去世时卖了一些东西,后来工地事故也赔了一些钱。”
他想再找个例子,发现找不到了,于是下了结论:“所以你千万不要同情我,而且我真的不是因为过得不好才来找你的。”
在说下一段话之前,林思弦觉得他还需要一点勇气,于是自作主张去牵陈寄的手。
陈寄回握了他的手,给了他充足的信心——说真心话时,可以被好好聆听、好好接纳,不会被嘲笑和玩弄的信心。
“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大概从高中的时候,”就算能感受到陈寄的体温,林思弦心里还是有些慌张,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一些,“但我一直觉得你很讨厌我,所以故意表现得很夸张。”
“那年文艺汇演,我只叫了你一个人来,不是为了让你录像,只是想让你看我演出,我没有叫别人,”林思弦说,“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没喜欢过别人。”
“你妹妹给我那封信,我是真的没收到,我妈妈以前是个话剧演员,一直有人给她写信,”林思弦又说,“那次我们在酒吧见面,我等了你一晚上,我想见你才去找你的,但我出事之后真的忘了那天的事,所以看《黄昏谋杀案》时我真的记不得,不是故意装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怎么伪装,林思弦的声音都多少有些起伏:“你不知道我幻想了多少次你喜欢我,每次又痛恨自己想得太多。”
林思弦终于回头看向陈寄,看陈寄深不见底的眼神:“刚才在外面你还没回答我。你可以继续喜欢我吗?”
虽然还是漏掉了一些林思弦认为不必要的情节,但这已经是他最为坦诚的一次自白。林思弦觉得自己被架到了审判台上,等待法官陈寄的最终宣判。
然而这位法官很奇怪,没有质疑,没有让他补充证据,也没有立即作出判断,只是长久地凝视着他,让他稍有些坐立难安,又摇了摇他们相连的手:“回答我啊。”
又等了很久,陈寄才终于笑了。但陈寄以往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于是林思弦的手又不自觉用了一点力。
陈寄察觉到了:“手都出汗了,你很紧张吗?”
林思弦不承认:“那倒也没有。”
陈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林思弦的头发:“不紧张还这么蠢。”
林思弦没太理解这句话,而陈寄到最后也没作出判决,只是突然改变主意,把那几张纸拿走,将林思弦抱到了卧室里,完成了他们刚才没做完的事情。陈寄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狠,让林思弦一度以为这是一场缓刑;然而中途陈寄又反复吻了他很多次,看起来有无罪宣判的可能。
结束时林思弦又迷迷糊糊地被抱进浴室里,陈寄开了花洒,仿佛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相比前几次,林思弦今天还有几分余力,所以在水中又抓住了陈寄为他清洗的手,问:“你相信我了吗?”
陈寄这次没有纵容他,将他的手拨开,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林思弦,我给你伞的那天夜里,你后来打过我电话吗?”
林思弦用尚存的清醒回忆了片刻,问:“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
“嗯,我上车后十分钟就把你放了出来,”陈寄说,“那地方很偏,我怕你下雨打不到车。”
林思弦隔着水雾去看陈寄的脸,陈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接着叙述:“现在明白了吗?我不需要你证明的意思,你只用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拒绝你。”
法官终于作出陈述,告诉犯人他才是一直等待宣判的人。
浴室有一扇小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跟水流声混在一起。
林思弦讨厌日落,讨厌黑夜,讨厌雨天,只喜欢万里无云的晴天,只喜欢世界本身就看起来美好而明媚的样子。而此刻他第一次觉得雨声也悦耳动听,因为他意识到他不再需要阳光的庇佑。
他用湿漉漉的手抓住了陈寄的手腕:“我想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吗?”
陈寄回答他:“对。”
林思弦说:“陈寄,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陈寄又回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