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站在他床头,在很微弱的光线里打量对方。
这是他第三次观察林思弦熟睡的模样。跟前两次一样,林思弦睡着时是真正的“人畜无害”,很安静,不会乱动,喜欢侧躺,把脸埋进去,双手会将被子抱得很紧,呼吸又轻又缓,营造出一副非常脆弱、非常需要人照顾的假象。
林思弦一向睡眠很浅。门没关严,门外有个护士推着东西过去,留下一点杂音,林思弦便皱了皱眉,头又往更深处埋。那床被他抱着的被子随这个动作,掉了一个角在地上。
陈寄上前去把落下的那一截被子捡到床上,想了想又过去把病房的门关紧。
这一串动作都很轻,基本上没什么声音,但回去时林思弦还是醒了。他稍微起来一些,房内没有开灯,窗外很亮所以分了一点光线在他脸上。他用力眨了一下眼,以确认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不知道确认的结果如何,最后只安静看向陈寄。
陈寄揣着兜站立于原地,任由两个人四目相对。
似乎两个人能沉默到天明。最后林思弦还是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才醒的原因,他嗓音带一点沙哑。陈寄回答他:“娄殊为告诉我的。”
林思弦停顿了一下:“我没想让你大晚上过来。”
陈寄问:“怎么弄的?”
林思弦想了想说:“没休息好。”
这个姿势应该让他有些难受,林思弦试图将自己再撑起来一些,被子上的手机滑落在地。陈寄走过去帮他把手机捡起来。
递过去的时候林思弦却没接,很突然地提到另外的事:“高中的时候我是不是也病过一次?那天我在形体房睡着了,以为会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结果你突然来了。我那时候没想过会见到你。”
他像在跟陈寄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我刚才也没想到会见到你。”
陈寄直接把手机放他床上,问:“所以呢?”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而已,”林思弦朝他笑了笑,“帮我接杯水吧,有点渴。”
房间里没有杯子,陈寄要到走廊里用纸杯接水。回去的时候林思弦什么也没做,还是在原地看着他。
今晚林思弦实在有些反常了。陈寄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就一直在思考林思弦到底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他做些什么,毕竟陈寄对林思弦的意义就在于此。
陈寄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一趟,那个向林思弦坦诚的雨夜里,他是真的做好了彻底放下的决心和准备。甚至向林思弦问地址的那一秒,陈寄也只是好奇林思弦这次要求见面的原因。他没有打算再度听之任之,如果是不愿意的事他决意拒绝。
陈寄看着林思弦将这杯水饮尽,等待他进入这次见面的主题。
林思弦将杯子放在床头,抬头看向陈寄:“你过来一点。”
陈寄并不想过去。但林思弦长了一双很多情的眼睛,是一个很擅长制造错觉的人,他这样仰头看向自己时,会让人生出一种他真的非常需要对方的认知偏差。所以陈寄又一次被动地听从了对方指令。
林思弦就这样端详了他几秒,然后倏然伸手抱住了陈寄的腰,将头埋在陈寄胸膛上。他抱得很紧,好像要突破万有引力,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在他们接触的身体上。
而围绕陈寄的万有引力也再一次消失。
他明白他又自暴自弃了。算了,无论林思弦在这之后是要提出什么要求,抑或是像之前千万次那样嘲笑他都无所谓了。他在林思弦身上做过的蠢事太多,只要是他能解决的事,再多一桩也无妨。
陈寄的手抬到林思弦脑后,手指伸进他偏长而柔顺的头发里,问:“这次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林思弦说话的声音困在肢体与衣物之间,显得很闷,闷到陈寄一度以为自己错听,“就是有点累,想抱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