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语音发完后,小号半天没动静,以至于林思弦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重新确认又显示消息已经成功发送。
没等林思弦琢磨对面在做什么,房门响了仓促几声,是他点的外卖。林思弦选来选去,最后随便买了份素米线,拆开包装一霎那食欲却奇怪地消减。为了生存,他还是勉强往嘴里送了几筷子。
吃到第二片青菜叶时,小号终于回复了:“然后?”
这又走的什么高冷御姐风。
大概苏红桃真的关心自己有没有走上歧途,连她惯用的波浪号和表情包都省略了。
林思弦稍加琢磨,用了委婉的言辞来描述他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把我带走的。”
他指的是当年酒吧那件事,想来苏红桃这种聪明人能明白。
一句话换来彻底的沉默,对面直接消失,没有任何动静。
林思弦猜想是她确认完自己的清白,安心下来,于是也没有再发消息打扰。
这两天刚好赶上小长假,连火车票都不太好买。林思弦要在两天内返回昔关,又迟迟候补不到票,最后决定曲线救国,先坐到临近的市里,再坐大巴车回去。
绿皮车不比高铁,车厢内喧嚷此起彼伏,各类食物混合的气味也很难忍受。转乘的大巴也同样如此,是一辆有点年纪的车,开得很慢,摇摇晃晃,车内充斥着短视频的背景音。不过在这种鼓噪的环境下,林思弦蜷在自己的位置,反而滋生出一种独属于他的安定。
不过安定得有点过头了。
以至于车刚到站,看见周围几个人起身背包,林思弦也仓促地跟着下了车。直到车尾气都散尽后,才陡然意识到还没到终点站,只是第一个经停点而已。
林思弦环视一圈,只看见一个电信营业厅,上前问了一句:“请问这大巴车一般多久一趟啊?”
摊主回他:“一天三趟。”
林思弦忍着对钱的心痛问:“哪里能打车吗?”
“不好打,”摊主又道,“网约车出租车都难打。你往西走个一公里可以坐黑车。”
黑车一向开得很快,拐弯都不减速,林思弦对此有阴影。
眼看天上乌云密布,也是要下雨的征兆,林思弦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待会儿的地方吗?网吧或者茶馆?”
“没有,”摊主摇头,“你不去庙里上香的话干嘛在这儿下车?”
林思弦此时此刻才明白,这慈航庙就是之前苏红桃来过的地方,跟国内闻名的若干寺庙比起来,它实在是破落得有些可怜,西外墙塌了一块都没有修缮。
好在不收门票,如果待会天气真坏起来还能避一避,没有去处的林思弦便踏过了门槛。
绕完一圈后,他终于知道自己那天祈祷不灵的原因了——这儿供的和合二仙和地藏菩萨,而自己想当然念的观音菩萨,连人家名字都没喊对。庙里出售的东西倒是不分门类,什么都有,珠串、佛像、挂件。林思弦看到了苏红桃曾买给自己的姻缘符,今天倒是事业符、幸运符都齐全。
价格很便宜,林思弦重新买了个姻缘符,想了想又帮苏红桃买了个幸运符。
结完账林思弦给两个小玩意儿拍了张照,发给了苏红桃的小号:“替你买到了,不用谢。”
收银员理所当然认为林思弦是信仰之人,指引他去主庙拜了拜,林思弦不好推脱,于是也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但内心却琢磨不出什么虔诚的词汇。
他来寺庙跪拜的次数少之又少。年少时不屑来,觉得事在人为;走投无路时倒来过一两次,求得很简单,第一回是吕如清多活两天,第二回是那年自己能过得稍微轻松些、快乐些,皆未灵验。
第三回便是当下。林思弦学着旁人磕头,心中祈愿简单至极:这雨可千万别下。
一小时后,天上飘起小雨。
雪上加霜的是这庙五点关门,林思弦被赶到门外。正当林思弦无计可施时,一辆眼熟的辉腾突然停在自己面前。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霍然坐的是李主任:“小林,你在这儿呢。”
林思弦问:“您这是路过?”
李主任示意他上车:“回酒店吧?我捎你一段儿。”
刚上车雨势便大起来。林思弦都不知该把今天判定成幸运还是不幸。
“前几天没看见你,”李主任跟他闲聊,“去哪儿了?”
“回去休息了下,”林思弦省略了之前的事情,“您也是来烧香的?”
“没有,”李主任说,“我去旁边有个厂借点器材,刚好开到这儿了。”
李主任是林思弦最喜欢的一类司机,开得又慢又稳,连刹车都踩得温和,林思弦不知不觉打了几个哈欠。不过这司机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爱聊天。
“你上次跟小谢演对手戏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李主任说,“你词儿不多,但戏真不错,不像是没学过的。”
辍学比没学难听,林思弦后来的简历直接把那两三年抹了。他也客套地答:“宁导拍前讲得细。”
“你这外形条件,应该去演点公路片或者冲奖的文艺片,”李主任列了几个这两年的获奖作品,“就是这两年好本子比较少。”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类描述,林思弦知道都是礼貌措辞。闲谈时聊艺术和效果,项目推进时讲人脉和资源交换,大导才敢冒用小人物,但都偏爱年轻白纸。
漂亮话终归是聊胜于无,林思弦道谢:“您过奖了。”
这种话题林思弦不太想继续,看了一眼手机,之前给苏红桃拍过去的图片还没有回音。林思弦又推测这位姐多半是昨晚尝鲜之后忘了自己有个小号。
而车内李主任已经贴心地从一个林思弦不想聊的话题切换到一个他更不想聊的话题:“小林啊,你跟陈编这段时间相处得如何?”
林思弦看着后视镜,分析旁边这些车有无追尾可能性。
奈何都开得规矩,林思弦只能回答:“还行,说了挺多话的。”
咄咄逼人怎么不是话,打胡乱说怎么不是说。
“那陈编对你也是挺有耐心了,跟我们都是哑巴开会的。”这句话说得李主任很满意,他接着道,“你俩现在关系如何?有没有可能帮我探点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