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骁今天本来心气就不顺,按道理他也该坐主桌,但宁沛前几日看不惯他的习性,故意没给他留座,他这顿饭吃得憋屈,不知谁点燃了他最后一截引线,吵着吵着顺手摔了拿着的酒杯。
没人再管林思弦跟陈寄这点小插曲,宁沛骂了句脏话:“我真是草了,李主任你快去拦一下,待会别真干起来。”
谁也不想开机宴出岔子,有宁沛这句话,周围人都迅速围了过去。林思弦也顺势跟着拦架的人群走,路过陈寄时余光从冲锋衣衣角划过。
自始至终林思弦没抬头看陈寄一眼。
这顿饭到最后还是没打起来。
劝架的人群站了一圈,看着彭骁气焰嚣张地举着根黄瓜:“你有本事再说啊?信不信我揍你!”
李主任身先士卒,徒手接利器:“消消气,消消气,以后还要合作。”一边挥手让后援部队把桌上的黄瓜香蕉都撤走。
散场后,林思弦跟寸头男打了个招呼,走楼梯回了房间。只是刚刷完房卡就遭突袭,被一股蛮力推进417。
“失忆?失忆?”苏红桃极欲表达什么,但骤然间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失忆!失忆!”
“苏老师,我知道这俩字儿怎么念。”林思弦喝了酒有点头疼。
“我这辈子看过很多失忆的剧本,倒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失忆,”苏红桃感叹,“不,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装失忆的。”
林思弦回避话题:“你一个女演员,深夜出现在我房间合适吗?”
“得了,要有狗仔愿意偷拍我,我高低给他摆个造型,”苏红桃不以为意,“你别打岔,不是,你什么时候跟李主任串通好的?”
“我这身份哪有资格跟李主任串通,”林思弦无奈道,“我是真出过事儿。”
倒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故。三年前林思弦路过一工地,走到二楼的时候,临时搭建的几根柱子不牢,整个平台塌陷,林思弦就这样华丽丽地坠楼了。
幸运的是只有二楼,更幸运的是林思弦非常理智地护住了自己的脸,只有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
后来工地核查,确实是工人疏漏,赔了一笔钱,这几年林思弦靠着这笔钱,才不至于没戏拍的时候去楼下摇奶茶。
进组之前都会常规问问演员有没有重大疾病,林思弦也把这个情况报上去了,还交了医院报告,上面写明了具体伤势,有脑震荡等情况——不过失忆的确是林思弦借题发挥,他也就事故前后记忆有些模糊,医生说很正常,再之前的事林思弦便记得一清二楚。
“你这经历也挺刺激的。。。。。。”苏红桃听得目瞪口呆,转念又觉得不对,“但我们仨是一个高中的,你记得我,不记得陈寄,不就露馅了吗?”
“有选择的失忆,简称选择性失忆。”
“。。。。。。你觉得会有碳基生物相信吗?”
林思弦坦然道:“你不说不就好了嘛,反正你是隔壁班的,虽然你看过陈寄的作文,但陈寄又不认识你,其他人也不知道我们一个高中。苏红桃同志,你不能背叛组织啊。”
从苏红桃的表情来看,她还是没能接受这桩荒唐的事,但又无法再改变什么,所以也只能接话道:“组织放心,严刑拷打绝不服软,有悬赏另议。”
苏红桃手机闹钟响了,十二点整,她该回去睡觉了。
临走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没解开:“不过林思弦,你到底为啥啊?”
她一边回忆一边补充:“高中时期我是听说你们关系不好,但后来也经常看你们待在一块儿,你搞这一出到底图什么啊?”
林思弦在心底叹了口气。
跟陈寄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故意没提以前的事情。在林思弦的认知中,陈寄讨厌麻烦,无论看到或听到什么,只要不对自己产生实际影响,就不会做一些额外的举动。今天实属例外。
而林思弦也正是无法回答落在自己身上的问题,才选择了这个荒唐的谎言。
——你跟陈寄到底是什么关系?
窗外树叶摩擦作响。来到此地后一直是阴雨天气,白日没有太阳,晚上不见星光。
这种暮气沉沉的气候倒是跟当初四十六中的冬天很相似。
当年也有这样一个平常的阴天,路灯划出不够充足的光亮,林思弦坐在台阶上,整个人陷进羊毛围巾里,依旧被风灌得难受。
“冷死了,”林思弦双脚一摇一晃,“怎么还修没好?”
面前五米的灯柱下,只穿着校服的陈寄在摆弄一架自行车——那是林思弦的自行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链条。
“五分钟。”陈寄回他。
林思弦看了一眼表:“对了,这周六下午我要去一趟南巷的百货商店,我想买一套音响,你陪我去,太重了我不想拎。”
陈寄手中动作停了半秒:“周六下午不行,我有事儿。”
“那你自己解决一下,”林思弦耸耸肩,“我又没在跟你商量。”
不属于过去的音乐撕裂了短暂的记忆碎片。
苏红桃的闹钟响了第二次,她按灭了,用手戳了戳林思弦:“现在是哪一出?装机器人故障?”
林思弦听着身后的风声,咧嘴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我跟陈寄的关系。。。。。。总之不是很乐观。”
他越发觉得自己这失忆是装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