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诩想了想,点头:“想好了。”
其实他也既担忧又害怕,方才还躲在被子里悄悄纠结,但无论多少次叩问内心,都会偏向那个最初的答案。
“想好了。”宁诩又重复了一遍。
没等段晏出声,他补充了句:“朕只是说想好了要这个孩子,至于孩子今后和你有没有关系,那是另外的论文选题。”
段晏没怎么听懂,但也能大致猜出宁诩的意思,不妨碍他欣然应答:“好。”
他知道,宁诩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并不因为任何一个人。
而想要长久地留在宁诩身边,更不能仅仅凭借这个孩子。
段晏一边心念着,一边又忍不住垂下睫,掌心覆在宁诩的小腹上,过了半晌,忽然说:“长大了很多。”
宁诩左看右看,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你看错了,这才过了几天。”
段晏收回手,在榻沿坐下,在平复最初的慌乱、怔忪、激切等等一切情绪后,终于冷静下来,思考着未来将要面对的事。
“先前还未寻到你时,我曾翻过不少医术。”段晏嗓音轻缓:“还听闻京城中一家何记染色铺子何老板的儿子,也生过这种‘怪病’,明明是男子之身,却腹大如球,被好些个邻居瞧见过,以为是生了重病。”
段晏这样一说,宁诩也从记忆中找出来点蛛丝马迹。
“对……”宁诩想起来了:“你先前偷逃……咳,无旨出宫的时候,城门的守军曾告诉朕,那一日有好几支队伍出城,其中一支便是何老板与他儿子出城寻医的马队。”
段晏蹙了下眉:“根据其他人口中的描述,他儿子那时候的情形,已经起码怀胎七八个月了,这段时间过去,也该……”
宁诩忙问:“那何老板回到京城没有?”
段晏抿了下唇,轻摇了摇头。
他曾命人密切关注这何老板的行踪,但直至今日,也没有等到那支队伍归来。
何老板的儿子究竟是寻到了神医,还是在天寒地冻的路途奔波中不幸——
宁诩思索片刻,说:“其实也并不一定要等他们回来。寒冬腊月,他们既敢匆匆出城,说明已经探听到了那‘神医’的消息。这消息不可能凭空而来,必是有人告诉他的,从何老板的邻里熟人处入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段晏颔了颔首,道:“在理,我今日便叫人去排查询问。燕国那边,我也会下旨命他们去寻访名医。”
再加上鞭策这昭国宫中太医院去勤勉研制药方、翻查医术,假以时日,想必很快能有好消息收获。
商定完之后的计策,段晏才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悠悠落回了原处,总算不再时刻悬着了。
寝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宁诩见青年还坐在自己身边,看模样竟是不想动身离开似的,不由得慢吞吞问:“你还在这坐着干嘛?朕要睡了,明日还得上早朝呢。”
早朝罢了这么多天,宁诩现下身体舒坦了一点,就琢磨着先露个面让那群老头子安安心。
毕竟之后若是肚子更大了,可能上早朝的机会更少……趁着行动还便利,赶紧把要上的班先上了。
段晏闻言立即道:“我在这儿陪着你。”
宁诩想说什么,却看见青年撩起湿漉漉的睫,黑眸里倒映着面前人的身影,语气低低:“这儿不是有我的位置么?都睡了几天了,今日却要赶我离开?”
宁诩:“…………”
虽然刚刚段晏抱着他时也眼圈泛红,但现在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就……有丝丝茶味呢……
再说了,寝殿内给段晏备好的榻是在窗边,他每天夜里却赖在宁诩身边不走,俨然是悄然偷换概念,浑水摸鱼!
“……朕是说,”宁诩忍不住道:“你总归是要回燕国去的吧?什么时候回去?你一个燕国皇帝,每天睡在昭国宫中,成何体统?”
段晏低敛眉目,乍一看上去还透着几分委屈:“燕昭两国的协议还未能签订,我如何能回去?”
宁诩懵了一下,他险些忘了要签协议。这么重要的事,段晏怎么不早说?前几天干嘛去了?
“协议在何处?”他忙问。
等协议签了,京郊外的燕国军队就能退兵,昭国的朝廷和子民也可以放下一颗心,不必时刻恐慌了。
青年面不改色道:“朕今日已交代夏潋约见各部尚书,去筹办此事了。后面还要叫燕国的刘丞相等人入宫商议,待协议拟出,又要商榷细节,如此一来,约莫还要些时间。”
宁诩神情失望:“这么麻烦啊?”
他原以为和上辈子的实习签合同似的,只要和段晏定下了基本条款,就能签了呢。
段晏点头,又望着他,嗓音渐轻:“所以今晚……”
宁诩无可奈何:“那你就在这儿继续歇着吧。”
万一夜里腿抽筋了,还得靠段晏来缓解。
听见他的回答,青年眸光微微一动,唇角扬起,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