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简单的贺信,他写了六封才写好。
从那之后直至今日,段晏夜里总是辗转难眠,想起千里之外的那人,不仅不顾忌质子失踪的影响,甚至还有新人侍奉在侧,恐怕是好不快活,就心中妒恨,恨得咬牙切齿。
——宁诩与那王知治,最好就如与夏潋一般,没真的发生些什么。
段晏心想。
不然等他重归昭国那日,自己也无法预料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暂按下心间那股躁郁,复又把这一句话看了几遍,目光落在那“辣椒”二字上,很轻地蹙起眉。
辣椒……?
宁诩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辣椒了?
段晏记得,他还在宫中时,宁诩口味嗜甜,平日用膳的菜色都偏清淡,最喜欢喝御膳司制作的、名唤“奶茶”的汤饮。
难不成是入了冬,天气渐寒,连口味也变了吗?
青年视线再往下一扫,就瞥见宁诩说自己“胃口不佳”。
段晏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案角,思索了一会儿缘由,自然是无法得出结论。
而两国之间相距太远,探子又无法打听到太多皇宫中的消息。
段晏心烦意乱,将其余诸如“不必费心”“不必探望”“不用见面”等的言论一概无视,将信收起置于一边,淡淡开口:“来人。”
“请丞相大人来见朕。”
离开得越久,他越是不安,冥冥之中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寻不出根源。
……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实施下一步计划。
*
半月后,宁诩的生命之源甜椒断货了。
王知治的母亲总共就酿了那么几小罐,尽数都被送进了宁诩的寝殿,王知治自己没吃着多少,全都进了宁诩的肚子里。
但宁诩天天用膳时都要备一小碟甜椒在旁,这样快速消耗,不到一月时间,就已经被吃完了。
没了甜椒,宁诩被压制了许多天的胃口仿佛一朝反弹,不仅每日晨起时干呕得厉害,连带着对膳食的兴趣也逐渐消退,除了些青菜能入口,荤腥是半点也不能沾,沾了就吐。
眼看着宁诩脸色苍白,宋公公赶忙去请了太医院的人过来。
太医院的院使年事已高,平时不会轻易出诊,而两位院判在忙着治理完了宫中的流感后,告假回老家探望家人,如今还没回来。
来的是一位年方三十几的史御医。
史御医战战兢兢在太医院努力了半生,去年刚刚擢升为御医,见陛下身边的宋公公匆匆而来,请今日当值的他过去帝王寝殿诊脉,心中颇感不妙。
史御医提着药箱,苦着脸想,可千万别让他碰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啊!
他到了寝殿时,宁诩堪堪压下一阵腹中涌上的恶心,面前的圆桌上还摆着早膳,都是些清淡粥点,但即使如此,也根本没被动几口。
史御医扫了一眼宁诩病恹恹的神色,愈发心内慌张。
放下药箱,取出小软枕置于桌上,又请宁诩拉起衣袖,将手腕放在上面。
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而史御医观察宁诩的脸色及手腕,只觉得那腕清瘦得不堪一握,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这病,不简单啊……
史御医屏气凝神,二指轻按于脉象上,等了一会儿。
“……”
“…………”
宁诩就着宋公公的手,喝了两口清茶,觉得好多了,转头看见那御医略显古怪的脸色,不由得问:“怎么了?”
“……”史御医沉默了一刹,说:“陛下,为保结论准确,请将另一只手也放上来。”
宁诩又把右手交给他。
史御医跪在地上,有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大脑都是空白的。
他怎么诊,怎么都觉得这脉象……这么像滑脉呢?
但滑脉常见于女子怀孕时,这这这……
这陛下也不是女子啊?!
史御医在地上跪的这半盏茶功夫,把生平学过的医书都回忆了一遍。
其实……其实出现滑脉,也不一定就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