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淮臊的面红耳赤,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豁出去道:“驸马爷。”
“昔日晚辈与桑枝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虽未及三书六礼,却已盟誓白头,只差一纸婚书便可结为金玉之好。”
“岂料天意弄人,晚辈游学在外期间,桑枝突然认祖归宗。这一别……”
“可晚辈这颗心,自始至终都系在桑枝身上。此情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求驸马爷垂怜,成全这段被命运捉弄的姻缘!”
裴驸马与裴桑枝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错愕的神情如出一辙。
可真无耻啊。
此前,裴桑枝早已将留县与成景淮的种种际遇,事无巨细地向裴驸马和盘托出,未曾有半分遮掩。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两模两样。
桑枝的隐忍、被迫、折磨,怎么到了成景淮口中就是两情相悦,盟誓白头的风月佳话了。
“你让本驸马大开眼界。”
“端方君子千篇一律,无耻之徒千人千面。”
“今日一见,方知何为活到老学到老。”
这是裴驸马的真心话。
“本驸马一时语塞,竟寻不出个恰当的词儿来形容你。说来汗颜,想是当年读书太少,今日见了真正的活畜生,反倒词穷,不知从何说起了。”
“桑枝垂髫之年,稚气未脱,便已懂得舍己为人。当年她甘冒性命之危助你脱困,你可曾想过将生机先让与她?”
“你没有!”
“她让你先走,你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纵使说遍天下道理,这救命之恩也重如山岳。”
“而你真是将大恩即大仇,演绎出了新花样。”
“还有!”裴驸马霍然起身,抄起立在一旁的檀木拐杖重重抵在成景淮心窝,一下又一下,力道沉得几乎要戳进骨头里:“从前你为尊,桑枝为卑,她为活命只能任人宰割,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日不同往昔,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如今她是尊,你是卑!”
拐杖“咚”地杵在地上,震得青砖嗡嗡作响。
“她乃本驸马代公主殿下亲认的嫡孙女,是这永宁侯府名正言顺的千金!”
“就凭你这几句似是而非的浑话,也配让本驸马和桑枝畏畏尾?”
“女子的清誉?在滔天权势面前,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是拂面春风。”
“呸!”裴驸马忍无可忍,一口唾沫狠狠啐在成景淮脸上,“你尽管去说,你尽管去传!”
“说一个字,本驸马就剁你爹一根手指。”
“说够一句,连他那传宗接代的孽根也一并剜了喂狗!”
“什么东西!”
“本驸马倒要看看,你祖父会不会为了你这个不肖子孙与本驸马作对!”
身处急风骤雨中心的成景淮面如土色。
他万万没有料到,在佛宁寺修身养性、参禅打坐多年的裴驸马还有如此杀气腾腾的一面。
“来人,送客!”
“不,送活畜生!”裴驸马一字一顿道。
裴桑枝笑意盈盈:“祖父,您新养的戏班子,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裴驸马正在气头上,原本就不甚灵光的脑子更是形同虚设,竟一时未能参透裴桑枝的弦外之音。
裴桑枝不疾不徐地道:“祖父,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如今区区一个成府庶出三房的公子,都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不仅口出狂言,更胆敢颠倒黑白污我清誉。若就这般轻易放他离去,岂不让外人以为我们裴家祖孙,是那等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已经警告过成景淮了!
按照先礼后兵的套路,也该给成景淮些苦头吃了!
裴驸马虚心求教:“比如?”
裴桑枝唇畔笑意愈深,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比如,将成景淮五花大绑,堵了他的嘴。让府里的戏班子在前头鸣锣开道,再叫那些个名角儿好生唱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