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开饭了!”张翠英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客厅的喧嚣,她脸上洋溢着乔迁新居的喜悦,小心翼翼地端出最后一道菜。
客厅里早已人声鼎沸。
后到的亲戚们自觉地坐满了另外两张桌子,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和久别重逢的热络。
这些人,都是江家和张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有些面孔对于江超来说都很陌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而对这一切,江屿更是如同局外人,眼神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陌生或依稀熟悉的脸。
“来来来,大家把酒都满上!这可是我们家小超,特意从省城带回来的茅台!”江国富的声音充满了自豪。
他先前特意将那棵金灿灿的摇钱树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灯光最亮的位置,仿佛那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他家如今门楣的象征。
此刻,他回到主桌,红光满面,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显得格外大气。
“哎哟,国富,你这规格整得也太高了!搬个家就上茅台,我们以后家有喜事,可怎么跟你比啊?”
“就是说啊!这让我们以后孩子结婚、老人生日,都不好意思摆酒了!”
“还是你们家小超有孝心,也真能干!瞧瞧这茅台,说买就买,还一下子三瓶,这手笔,大方!”
后到的亲戚们并不知道先前摇钱树引发的小插曲,对着江国富父子就是一阵夸。
这些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治愈了江超沮丧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掌控了场面,腰杆挺得笔直,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立马接口道:“嗨,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算不上贵重。平常我们在外面吃饭应酬,也就喝这个。我这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江屿的方向,语气里的讥讽几乎毫不掩饰。“下次我多带几瓶回来,保证让大家喝尽兴!”
在他看来,江屿送那棵俗气的摇钱树,纯粹是为了面子硬撑。
两万八?怕是把他那点积蓄都掏空了,甚至可能是刷爆了信用卡吧?
江超心中冷笑。
他可是听说了,江屿毕业后根本没找工作,搞了个什么破网吧,半死不活的。
之前听大叔聊天,字里行间全是对儿子的担忧,说网吧生意惨淡,还背着贷款。
想必,邱洁就是看透了这点,怕被拖累,才会在婚礼上当众悔婚吧?
江屿听到他的话,不由轻蔑一笑,懒得与之争执。
他原本来也不是为了出风头的。
跟江超这种刚刚得志便忘乎所以的小角色计较,实在拉低了自己的层次。
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听说江超跟几个朋友合伙搞了个商务KTV,一个月能分到一万多。
这在2005年的云江市,确实算得上是令人羡慕的高收入,在外人眼中自然算得上能干有出息。
但江屿的眼界早已不在此处。
席间的气氛在江国富一家的刻意引导下,愈发热烈。
“国富,你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真羡慕你,儿子这么有出息,自己又换了大房子,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翠英嫂子,你跟国富是咋教育孩子的?教得这么能干,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呗?”
“国富自己也厉害啊,开着砂石厂,那也是日进斗金。这套新房子,我看没个一百多万下不来吧?”
两边的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句句都挠在江国富和张翠英的心尖上,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张翠英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菊花,皱纹里都写满了得意,嘴上却故作谦虚:“哎呀,小超这孩子,我们从小就没怎么管过他,都是他自己瞎折腾,也谈不上多有出息,用不着我们操心……”
她话锋一转,带着炫耀的口吻,“我们这房子,在云江也就算一般般啦……北区那边新开发的别墅区,小超他爸倒是去看过,说想买一栋,也就两百多万,我没同意……”
她瞥了一眼周围人羡慕的眼神,继续道:“你想啊,小超现在自己也有房子,我们老两口住那么大的别墅干嘛?空荡荡的,怪冷清的,对不对?”
江屿一家三口,包括邱婷,都默契地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只是安静地吃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