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们,只属于好内容的,线上平台。”
方远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没有预想中的振奋,只有一片死寂。
那份名为“火种计划”的文件静静躺在桌上,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孤儿。
周漾的火气,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和荒谬感所取代。他往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方远的胸口。
“线上平台?方远,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的质问又急又快,“我们拿什么建?钱呢?技术呢?服务器、带宽、推广,哪一样不是无底洞?我们连下一部电影的钱都凑不齐!”
“我们是在讨论怎么反击,不是怎么更快地破产!”周漾的拳头攥紧了,又无力地松开。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而那团棉花,就是方远那该死的、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老刘靠在墙边,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开口,话里带着一股陈年的烟火气:“小方,不是我泼冷水。就算,我是说就算,我们变戏法一样把这个网站搭起来了。然后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曹昆会让我们活吗?他只要动动小指头,买几个大v,买几条热搜,说我们是骗子网站,是病毒温床,是专门窃取用户信息的。我们有还手之力吗?到时候,我们连街头卖艺的都不如,我们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番话像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丝火星。
办公室里,那块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白板,此刻显得更加刺眼。它像是在嘲笑,无论写上多么宏伟的计划,最终的结局都是被一擦而空。
“你们说的都对。”
方远没有反驳,他平静地承认了所有困难。他拿起桌上的“火种计划”,翻开了第二页。
“钱,我们没有。技术,我们可以找。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两样。”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最关键的,是信任。”
他看向老刘:“你怕曹昆抹黑我们,说我们是骗子。没错,他一定会这么干。”
他又转向周漾:“你觉得我们没钱推广,没人会来。也没错,靠我们自己,一个用户一个用户地去拉,等我们拉到一万人,公司早就死了。”
周漾被他这种“认输”的态度搞得更加烦躁:“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因为有人会替我们开口。”方远的手指,点在计划书的某一处,“有人会自带干粮,成为我们的第一批用户,第一批宣传员。”
“谁?”
“观众。”方远说得斩钉截铁,“那些在深夜里为《边缘线》写下长篇影评的观众,那些追问我们为什么排片这么少的观众,那些愿意为了看一部好电影,坐一个小时地铁去城郊影院的观众。”
“他们就是我们的‘火种’。曹昆可以买下渠道,但他买不走人心。他越是封杀,这股怨气就越是积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挖一条新河,而是给即将决堤的洪水,一个宣泄的出口。”
周漾沉默了。他无法反驳。那些观众的留言和私信,他每一条都看过。那种热情是真实的,那种渴望也是真实的。
可是……
“我还是不能接受。”周漾摇着头,脸上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挣扎,“电影,就该在电影院里看。那束光打在银幕上,一群人在黑暗里共同呼吸,分享同一个梦。这是电影的仪式感!我们把它搬到手机和电脑上,那算什么?那不是我们开始做电影的初衷!”
这番话,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软肋。
他们是电影人,不是互联网商人。大银幕,是他们的信仰和战场。放弃了那里,就像是士兵放弃了阵地。
方远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到办公室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
输入密码,转动把手,柜门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从里面拿出的,不是又一份商业计划书,而是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很薄,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他回到桌前,将文件夹打开,推到周漾和老刘面前。
“谁说,我们放弃阵地了?”
周漾低头看去。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文件,只是一张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