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那股外放的煞气瞬间收敛,重新恢复了表面的沉凝。
一场风波,在云霆的强势介入下,戛然而止。
南景城没有再看楚音,只是从喉咙里出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冷哼,按着腰间的刀柄,带着几名同样面色不善的部将,转身大步走向马栏。
他看也没看那些精心准备的骏马,随手一指一匹看起来颇为雄壮、鬃毛飞扬的黑色战马,声音冷硬地对马夫道:“就它了!”
算是勉强下了台阶,但那背影却透着浓浓的不甘与戾气。
封若瑶也是非常机灵,见状立刻抢上前,将那匹马牵到了南景城的面前,“世子大人,民女封若瑶,替您牵马,今日的事还望世子能彻底揭过。”
封若瑶的想法很天真,只要道歉,一切都能没事。
但顾景城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哼了声,翻身上马,然后一鞭子甩下来,甚至差点打到封若瑶。
封若瑶惊呼一声,退后三步,跌倒在地……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封若瑶狼狈地跌坐在草地上,裙摆沾染泥土,周围瞬间爆的哄笑声让她小脸煞白,眼圈瞬间红了。
这几年封家的存在感渐弱,场面上几无立足之地,但她却也从未受过如此当众的羞辱。
“若瑶!”苏氏惊呼,心疼地就要上前搀扶。
楚音眼中寒意更盛,她疾步上前,一把将浑身颤抖的封若瑶拉起来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针,刺向南景城离去的、嚣张而冷漠的背影。
就在这时,高处御座方向,却传来一个温和带笑、却重若千钧的声音:“南世子性子倒是率直,选马也够利落。”
开口的竟是皇帝!
他仿佛没看见刚才的冲突,只对礼官笑道:“今日‘择骏赠英’甚是有趣,方才封少夫人似乎于相马也颇有见地?南世子倒是个识货的。嗯……既是增趣,不拘泥形式也好。”
皇帝话锋一转,目光状似随意地落向楚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和一种上位者若有似无的施压:“楚氏,听闻你颇有见识胆色。今日这猎苑开阔,也别闷在敞轩里。既是熟悉马性,不如也入场,替朕瞧瞧这些马驹,权当散心了。”
这话一出,满场皆静!
“替朕瞧瞧”?“权当散心”?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口谕,却是天子金口!
它直接将楚音架在了一个无比诡异的位置上——她不再是单纯的观礼寡妇,而是被皇帝开了金口,特准入猎场“瞧瞧马”的人!
身份尴尬至极,却无法拒绝!
楚音心中警铃大作!皇帝此意为何?是对封家的敲打?还是给南景城进一步施展的空间?
苏氏和封若瑶更是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
南景城勒住马缰,回头望来,那张沉凝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快意的阴冷。皇帝的“特恩”,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甚至还遥遥冲着御座拱了拱手,似是谢恩,随即策马带着部属,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广阔的猎场深处。
楚音藏在广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她知道,前路凶险,须小心应对。
“臣妇……遵旨。”她垂,声音艰涩而清晰,掩盖住汹涌的心潮。
无法选择,唯有入局。
芙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却被苏氏死死拉住,只能看着楚音独自一人,在两名脸色为难的宫人引导下,朝着猎场边缘一处较为平缓、视野也较好的看马草坡走去。
那里散放着一小群温顺些、还未正式作为猎骑的年轻马驹。
这是一个看似最安全的“散心”之地。
……
楚音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目光扫过那些或低头啃草、或好奇张望的马驹。
阳光晒得草地暖洋洋,她知道,真正的危险不在马,而在人心。
她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南景城那伙人消失的方向。
半个时辰过去,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得树林哗哗作响。
猎场深处的呼喝声、箭矢破空声隐约传来,更显得她这片区域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沉闷、带着腥气的风猛地刮过!
草场边缘的密林中,树丛剧烈地晃动起来,出“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可怕声响!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野兽腥臊气瞬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