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伊始,元宵节过后,长歌便接到仁和帝的旨意,率领京营o万大军,驻扎宣州。
朝臣们都明白,北戎之战开始了。
临行前的几天,明月分外粘人,长歌知道她这是害怕,同时害怕的还有苏氏。
梦境里,儿子就是这一年战死沙场的,在接到圣旨后,她就内心不安,长歌来请安时,便拉着他的手不放。
长歌只能安慰她:“娘不必担心,那个梦儿子也做过,早已做好防范,况且此次出征,我是统帅,身边有亲卫,这些年练武也从未间断过,不会再出现梦中之象。”
苏氏又何尝不知道,可儿子是她的依靠,又如何放心。
没办法,让青蘅给苏氏用了安神香,怕她失眠导致心力憔悴,又给青蘅留下丹药,有给苏情准备的回元丹,还有给孩子准备的健体丹、启智丹、大力丹组合。
安置好家中的老弱妇孺,才动身去宣州。
出征这天,仁和帝率领一众朝臣,在宫门的城楼上为他送行。
长歌一身铠甲,宝马长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路向北。
与游牧民族的战争,长歌已经数不清经历多少次,地图情报战阵早已熟记心中。
三月龙荒雪乍凋,
铁衣三路破春潮。
青痕暗度埋镞骨,
旌旗遥分卷怒飙。
马踏冻河星未落,
箭穿残夜月如刀。
忽闻敕勒风中调,
半是胡笳半《离骚》。
三月的草原,风里还裹着残冬的凛冽,却已悄悄洇出几分暖意在枯草下蔓延。
那些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草芽,正憋着劲儿顶开冻土,在灰黄的底色上洇出星星点点的嫩绿,像被谁不小心泼洒了淡墨,又被风揉得愈朦胧。
长歌勒住马缰立在高坡上,身后的大启将士们铠甲上还凝着晨霜,矛尖在初升的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线,目光掠过远处起伏的草浪——那浪涛里藏着未消的积雪,像给大地镶了圈银边。
“左翼沿河谷推进,正午前拿下那片丘陵!”他的声音裹着风传出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右翼绕后,把他们的退路堵死!”
“中军随我来,咱们就在这片草原上,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一声令下,三路人马像三支离弦的箭,瞬间劈开了寂静的晨雾。
马蹄踏过初生的草芽,溅起混着泥土的雪水,惊得几只早起的鹰隼盘旋着冲上云霄。
风里除了马蹄声,还多了甲胄碰撞的脆响,以及将士们压抑不住的、带着血性的低吼——他们知道,这场仗打完,等草原彻底绿透时,身后的家国,定能安稳听遍春风里的牧歌。
多年的家国仇恨,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曾经埋藏了无数大启男儿的草原,如今已染成红色,为破土而出的嫩芽渗入新的养分。
大启精锐一路向北,后分兵为三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中路军由长歌自己带领。
这场仗整整打了八个月,从春寒料峭打到秋尽冬来。
草原上的草绿了又黄,河谷里的水涨了又落,将士们的铠甲磨得亮,伤口结了痂又添新痕,连最初跟着大军出征的战马,都渐渐识得了北戎营地的炊烟与号角。
厮杀声曾震落夏末最后一批花瓣,也曾惊散深秋迁徙的雁群。
直到北风卷着碎雪掠过荒原,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才终于迎来终局。
那一天,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第一片雪花慢悠悠飘落时,大启的攻城锤正狠狠撞向北戎都城的最后一道城门。
“轰隆”一声巨响,木屑混着冰碴四溅,城门应声而裂。将士们齐齐涌进城门,甲胄上的雪片来不及融化,便被热血烫成了水汽。
当最后一面北戎狼旗从城楼坠落时,鹅毛大雪已漫天飞舞。有士兵抖落身上的雪,奋力将大启的龙旗挂上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