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吉怔怔地望着城头上的江念,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也说不出什么软话来,只是把她看着。
江念亦俯瞰着下面的人,只是眉眼冷凝,没有半点温情。
呼延吉收回目光,大喝一声:“开城门,违抗者,斩!”说着,把手上缰绳挽得更紧,纵马向前。
城卫们听君王话,哪还敢犹豫,就要前去打开城门。
不承想梁妃厉声叱道:“我看谁敢擅启城门?!”
一时间众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城墙上是梁妃,城墙下是君王,哪个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卒子能得罪的,只好拿眼把禁军领阿史勒看着。
阿史勒也急得满脸是汗,何曾碰到这样的事,他觉着自己像铁锅上的煎饼,这面烙完再烙另一面。
这会儿,他无比艳羡守在营帐中的达鲁,只需往前冲杀,不用面临这番进退维谷的境地。
阿史勒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呼延吉的视线,手掩在衣袖下摆了摆。
众城卫兵见了,明白其意,这是不开城门了,既然他们的头儿不让开,那他们就不开,反正最后问罪,有他在上面顶着。
阿史勒这会儿秉着宁可得罪大王也不要得罪梁妃的想法,得罪了大王,梁妃还能替他求情,可若是得罪了梁妃,没人给他求情,等他二人重归于好,届时只需梁妃枕边风一吹,大王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
王啊——你不能怪我,也是你太宠了的缘故,等这劫过了,还是想想怎么一振夫纲罢。
江念见呼延吉纵马向前,从身边的兵卫手里拿过一张弓,拈箭搭弓,“嗖”的一声,利箭飞射向下,直直扎入马蹄前。
“你再往前一步……试试看。”
一箭之下,马儿扬起前蹄人立而起,呼延吉勒绳控马,再次抬头,无言地看向城头上的江念,咬了咬牙,然后调转马头,拍马冲入黑夜里。
江念把弓箭往旁边一掷,在一众宫人的围护中下了城头,木雅扶其坐上车辇,然后对车夫吩咐道:“回王庭。”
马车启行,往王庭行去。
阿史勒这会儿也不敢离开,他肯定要在这里守一夜,好在没多久崔致远也来了,衣衫的系带还散着,想是听到了风声,这才忙忙赶来。
“大王呢?”崔致远双手撑在城墙之上,把身子往外探。
“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阿史勒眼一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大王没能叫开城门,然后就走了。”
崔致远闭了闭眼,扇了自己一巴掌,转头看向阿史勒:“我现在清醒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阿史勒把刚才的话再次道出:“大王没能叫开城门,就走了。”
崔致远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回府上了,你就当没见过我,今夜我也没来过。”
阿史勒一把拉住,笑说道:“你来都来了,别想摘干净,再说了,咱们以后总归是一家人,你也摘不掉,是不是?”
崔致远扬手一甩,把阿史勒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倒是没否认他刚才的那句话,而是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把大王拦在城门外,我撞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要不你跟我解说一下?”
“不是我,是梁妃殿下不让大王进城。”阿史勒说道。
崔致远听说后,“哦”了一声,点头道:“那是不能让大王进城。”
然后两人立在墙头默然不语。
彼边……
昆善见大王纵马回了,两眼睁瞪,嘴巴微张,这是……被打回来了?
呼延吉翻身下马,马绳甩给小兵,重新坐回石盘上,两腿微张,两条胳膊搭在膝上,双手交合在一处。
“昆将军,你来说说,该当如何?”
“啊?”昆善张了张嘴,又拿手去挠脸,打仗他在行,这事……他也不通窍啊!
正想着,黑夜里响起“得得”马蹄声,巡守的兵卫们立刻张护在前。
呼延吉看向声源处,不一会儿,篝火散出的光晕照亮来人,一群骑兵。
为之人滚鞍下马,几步上前,跪拜在呼延吉身前:“不知君王归来,微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达鲁将军起身。”呼延吉说道。
达鲁起身,跟着屈腿席地而坐:“臣一直领兵于城外旷野驻守,听到信报这才得知情况。”
呼延吉想他本该在夷越东境驻守,如今却调派来了京都,便问其缘故。
达鲁便把京都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备述出来。
从梁妃殿下去信与他开始,然后到了京都,朵家如何聚兵谋逆,把持王庭,高家又如何拿一个冠上呼延氏的油头无赖大做文章,最后甚至将人领进祥云殿大放厥词,污言秽语逼迫梁妃一事,统统道出。
而梁妃又是如何把这些人一个个解决掉,最后又因为朝上大臣反对立小王子为储君,高家家主被押于牢狱,不得不封城,乃至眼下京都的情状全都细细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