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和炎海互觑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清凉倒是注意到阿郎在回到主屋的路上,略略望向了某个方向两三回……
那里,直通曹司直……“以前”住着的小院。
——亥时末,燃着宫灯烛火的书斋内,李衡手持一只卷宗,落在上头的目光动也不动,已然这样入神好一会儿了。
清凉轻手轻脚地上前又拨亮了灯心,小声地问:“阿郎,亥时末了,您明日还要上早朝……”
“嗯,”他手微微一颤,忽蹙眉问道:“官舍可提供有夜宵?”
“阿郎放心,大理寺十二时辰皆有轮班职守要员,夜里会再供一顿的。”
“我没有不放心什么。”他脸略沉,目光隐含危险警告之色。“——别胡乱揣度我的心思。”
“清凉不敢。”俊秀少年额心沁冷汗,忙道。
李衡有少许心烦地摆了摆手。“无事,你且下去休息吧。”
“喏。”
就在少年转过身去时,李衡突然又唤住了他——
“等等!”
“阿郎还有何吩咐?”清凉回头恭谨躬身。
“今天下衙时……”他迟疑,有些艰难地问:“就是在马车上,我……口气坏吗?”
清凉一愣,“这……”
他胸口烦躁更甚,声音低沉的催促道:“有什么不可说的?你只管答便是了。”
“阿郎……”清凉像被圈套逮着的兔子般,这一刹真懊恼自己怎么不学着两个哥哥乖乖在外头守着便好,不过对上阿郎深沉锐利的目光,他还是只得咬着牙吞吞吐吐。“……是有点儿。”
李衡脸色白了白,“当真?”
“有……那么一点。”清凉赶紧澄清道:“不过您说的也没错,您毕竟是主子,还是大理寺卿,申斥下属一二也没什么……曹司直,曹司直向来心宽,想来,想来……”
李衡面容有些灰黯,喃喃自语,“我今日,怎么就按捺不住脾性了?”
明知道她何止心宽,而是心大到迟钝,骨子里就没姑娘家的细腻婉转敏感,偏偏还同她呕气。
君子当博学以文,约之以礼,当三戒九思……可他今日心底受伤一个不自在,竟脱口而出不善之言。
她大病初愈,身子都还没好全,他就该哄也要把她哄回家来,怎么能脑门一热便允了她在官舍住下?
明知她除了他之外,在大唐再无亲朋故友可依靠……
心口隐隐抽痛感更加剧烈,他浮躁地放下了卷宗,倏然起身在书斋内大步来回踱了踱。
清凉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儿,生怕主子又追问一些他压根儿回答不出的难题。
“倘若……”李衡脚步陡地定住,而后颓然。“不成,各坊市的门都关了。”
他身为大理寺卿,自有权柄可一路喊开坊门畅行无阻,可众目睽睽人言可畏,纵然无人敢对上他,却不免把箭头转向了曹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