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失会让人逐渐失去?五感,依次为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听觉。失去?视觉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往后则是悄无声息地进行,而且每失一觉,毒发的速度会自行减慢。
今安在反应不强,江羡年很难强令莫玉疗毒。
据说莫玉只受闻人微澜管束。
江羡年曾对闻人微澜委婉地说过莫玉的态度。他叫她安心,说莫玉的脾气用?来?换医术了,对他也爱答不理,不过没有她解不了的毒,于是她便无话可说了。
江羡年揉了揉酸涩的眼,望向洛雪烟,铃铛静默,但她的脸愈发苍白了。
入梦引重燃,幻境的主导权归洛雪烟所?有,可幻境维系的时?间?越长,她的意识陷得?越深,就像掉进沼泽却还在拼命挣扎的人一样,最后只会被沼泽吞没。
因?因?,你一开始不是站在沼泽边上伸出援手的人吗?为什么会选择跳下沼泽陪他一起沉沦呢?你到?底见到?了什么……
轻轻的叹息飘进耳朵里,像蒲公英一样,却令今安在的心无端沉了下去?。他放下拆到?一半的鲁班锁,面对江羡年,眉宇笼着?沉重的忧虑。洛雪烟迟迟不醒,她精神?日?渐紧绷,叹息又频繁起来?。
江羡年已经?开始后悔让洛雪烟入梦了。她很害怕她醒不过来?,有天晚上梦到?入梦引燃尽,魇着?了,哭着?跑到?洛雪烟身旁,摸到?她有体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大悲大喜交织,她第二日?发起高烧,烧得?说胡话,反复问他因?因?醒没醒。
他那时?就在想,要是洛雪烟醒不过来?,阿年一定会疯掉的。
洛雪烟聪慧坚强,今安在坚信她会把江寒栖平安带回到?现实,在那之前?,他要遵循与她的约定,照顾好江羡年。他请求道:“阿年,我想出去?走一下。”
江羡年从忧虑中抽离出来,应道:“好。”
雾相较初来别苑那天淡了些,薄薄的一层流动着?,像从地底渗出的云。
两人并肩而行,手和手之间?绑着一条绳子。绳子三寸长,处于即将绷紧的状态,稍微动一下就能感到?拉扯感。
绳子是今安在要求绑的。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包括盲人。
江羡年感觉失明后的今安在冷淡了许多。他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只是格外注意分寸,越来?越像一个没有私心的普通朋友,连带着?那一声声阿年也疏离起来?。她之前?偶尔会忘记他没有情?根的事,在某个瞬间?捕捉到?类似动情?的暧昧假象,躺下的小鹿便会站起来?,撞两下心口,可她最近感觉不到?小鹿的存在了。
他们的关系止步于友人,也只能是友人。
这样也好。
今安在突然?闻到?不同于香兰槐的香气,问道:“这里开了什么花?”
江羡年才注意到?涌入视野的一大簇嫩粉,辨认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秋海棠。”
今安在又问:“红色的?”
“不是,嫩粉色,有点像荷花,”江羡年瞥见今安在仰着?头,跟着?往上看了下,触目一片碧空,“天上有什么吗?”
今安在反问道:“海棠不是长在树上的吗?”
江羡年纠正道:“是秋海棠,不是海棠。”
她引今安在走到?秋海棠丛旁,将手往花丛里伸了下,说道:“你摸,这一片还没膝盖高呢。”
今安在怕伤到?花,小心翼翼地探出手,与花完美错开。江羡年抓着?他的手放到?花上,他碰到?花,有一瞬间?的僵硬,张着?手不敢动。她松开手,一边观察秋海棠一边描述:“秋海棠的叶子上有类似水珠的斑点,比海棠大一些。花倒是有些像……”
花朵搔过手心,痒意扩散,秋海棠一直在脑海里回转。
今安在感受到?轻微的拉扯感,手跟着?往江羡年那边偏了下,蹭过秋海棠的叶片。断开的记忆碎片接在一起,他恍然?记起自己在第一次看话本时?见到?过秋海棠,书里写它被称作“断肠花”,喻示不得?善终的苦恋。
彼时?读不懂的遗憾像回旋镖一样深深刺入心口,舌头忽然?尝到?了酸涩的滋味。
今安在想到?他们初遇时?也是和当?下差不多的时?节。那时?,某处地方一定开满了秋海棠。红衣少女从海棠树上一跃而下,秋海棠也在簌簌飘落,零落一地残色。他压下汹涌翻滚的情?绪,直起身子,握紧没有绑绳子的手,平静道:“阿年,我们去?别处吧。”
这一日?恰逢别苑统一的休沐日?。
当?晚,江羡年洗过头发,泡进了浴桶里。水温适宜,身体的重量被上浮的力量分走了一部?分,堆积成山的烦恼随着?水汽漫开,她感觉自己变轻盈了,掬起漂在水面上的花瓣,看着?水从指尖流下,方才觉出些疲惫。
江羡年在江家最受宠,谁都惯着?她,不会让她做不喜欢的事。这导致她养成了赖床的坏习惯。她出来?游历虽然?改掉了起床气,但觉不能少睡一点,熬夜就会犯困,所?以她做完任务后往往会补一个长觉。
江羡年来?闻人家后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做噩梦,就是失眠。奇怪的是,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即使身体累极了,眼还是合不上,从天黑睁到?天亮。她将手放到?水里,枕在浴桶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突然?,江羡年感到?妖气袭来?,只听门咣当?一声,屏风上窜过一个低矮的身影,头似猫,身子细长,背后拖着?一条细尾。那妖偷走放在衣物上的万象,即刻遁走,来?去?不过眨眼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