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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清芝说完,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揽住顾北的动作依旧坚定而温和,不松不紧,是会让被拥着的人最舒适的程度。
但如果稍稍观察,就会发现,任清芝浑身肌肉紧绷,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压抑着自己对眼前人炙热的渴望。他的指尖却又如此冰冷,微微蜷着刻意不去触碰到顾北温热的肌肤,连原本应当显出粉色的指甲,都是冷玉一样的苍白。
任清芝清楚顾北的性子,他知道,就算他这麽说了,顾北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他必然还是要受罚的。
他的徒儿这一次,又会作何反应呢?
哪怕顾北嗤笑,嘲讽,冷声斥责,任清芝也不会再感受到更多痛楚了,因为那至少说明,顾北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不再如以往一样,对待路边一块石头一样对待他了。
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奢望,是一厢情愿,是他被禁锢太久之後的妄想。但是,他真的觉得,顾北对他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对此该作何反应,如果,如果这是当初,他们还在玄天剑宗,他是师尊,顾北是他惊才绝艳的徒儿。
如果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任清芝知道自己的道心蒙尘,心境破碎,魔念横生,竟然都开始做这种软弱的假设了。
每晚在床上打坐,闭上眼,却再也不是曾经心心念念的剑道,而是顾北,他曾经珍爱教导的小徒儿,各种时候的样子。
……
刚入门之时,行拜师礼,小小一个人儿跪在他身前,不足他膝盖高,一张脸粉嫩嫩,眼睛乌黑光亮,像是星河在其间流淌,却要做出十分严肃的大人模样。
小孩子模样的顾北生得玉雪可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举手投足却一板一眼,叩首奉茶,茶香四溢,他当时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接过抿了一下,就将茶盏放到一边。
其他长老收徒,哪怕再严肃,也总要亲切地勉励几句,但他这个宗主,与剑作伴,清冷惯了,面对徒儿心境也无甚波动。
在周围有些热闹的氛围下,他们师徒二人这里却沉默得过了分。
现在想来,他当时,竟没对这个膝下的小人儿说过一句话。
後来,小人儿渐渐长大,成了风华绝代的小少年,他们之间的交流依旧冷得不似师徒,甚至连陌生人或许都不如。
当初收下这个徒弟,是看中顾北世所罕见的杀伐心性,可惜这徒弟心性万年难遇,自身资质却是平平,最开始的时候,习剑事倍功半,被同龄人远远甩在後面。
任清芝虽然不至于为此苛责于顾北,却也没有在这位徒儿身上花费多少精力,顾北来寻他请教,他便见上一见,顾北不来,他也并不在意这个徒儿在做什麽。
在他眼里,心性绝顶,根骨平庸,只能算半个天才,本来天才能长成绝顶强者的也十不存一,何况半个。
当初收下顾北,只是随手而为,不忍心见如此心性的人失了仙缘,以後的路,任清芝并没有太为顾北铺就。
任清芝出了名的冷情冷性,每日只管参悟自己的剑道,常常闭关数月甚至数年,有了徒儿也仿若没有一般。
若是平常小孩子,要不然心生怨气,要不然惫懒耍滑,但顾北没有。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师尊对自己的冷漠,哪怕任清芝再不假辞色,他也照常每日找过去请教修炼上的问题,甚至直言希望师尊亲手试招,神色从容不卑不亢,不像是个被冷落的弟子,倒像个被细心教导过礼仪的。
任清芝却并没有为此动容,没有实力,姿态再从容,也没有意义。
但是顾北提出的问题,却经常还有些意思,任清芝也会与他简单讲解,也算是尽一份师尊之责任。
但试招之要求,任清芝向来拒绝。
无他,以顾北现在的实力,与其试招,浪费时间。
时间就这麽过去,小少年又逐渐长大,不过个子依旧差了他这个师尊许多,还是需要擡头仰望他这个师尊的。
某一天,顾北又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平静地表达希望能和师尊试招的意思之时,任清芝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徒儿,已经筑基圆满,接近金丹修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