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桉屿瞪着眼睛梗着脖子,下颌骨的轮廓线上有点泛红。
“你他妈有病吧?装他妈什麽好学生?!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来,成为你满意的样子?!你自己放松不下来,还要求别人跟你一样紧绷着!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麽听你的?”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虚僞至极,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所有人都活得战战兢兢,不管干什麽都要顾忌你,这不敢做那不敢说的,你看见所有人都怕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爽啊?”
所有积累的不满丶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他也分不清是在宣泄对林澈的不满,还是叶青梅和陈乐宝了。
他一点也没有控制音量的打算,整个教室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在前後门都关着。
全班都在他的後半句里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陷入一片死寂。
他话音落下後很久,林澈才缓缓将头擡手,视线慢慢扫过班里每一个角落,眼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他微微勾了勾唇,说:“说说吧,我想听。”
片刻後,一个女生低着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虽然偷卷子不对,但乔桉屿同学说的……”
她不忍心说出那句话,“我们压力的确很大,每天一睁眼,一想到要来上课就很痛苦,尤其是我们当班委的,更是一点错处也不敢有,就好像走在钢丝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被你一口给吞了。”
女生越说声音越小,自始至终不敢擡头看林澈一眼,说完紧紧抿住唇。
见有人开了头,另一个跃跃欲试的男生也站了起来,“而且每次班委例会上,说是让我们自由发言,可以提意见,但我们提了,你又总能找到理由驳回。”
“我们当然也想当个好班委,可是你管得实在太严了,每次只要你一靠近,就感觉身周的空气都稀薄了很多,快喘不上气了似的。”
越来越多的人接二连三站了起来。
普通同学控诉惩罚力度太大,自习课上只是稍微转一下头都会被单拎出去批评教育,然後罚抄。
班干部控诉管理不民主,压迫感太强……
在这一片此起彼伏的控诉中,林澈缓缓站直了身,让过桌子,向着大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嘈杂声渐止。
良久,林澈直起身来,垂着眸低声说:“对不起。”说罢,转身拉开教室门出去了。
乔桉屿沉默不语地靠在椅背上把笔转出残影。
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完全被情绪裹挟着,头脑一热。
是挺解气的。
但说完之後,听着一声声的控诉,他又逐渐後悔起来。
夜里风大,他把领子竖起来挡风,巷子里的风声吼叫出鬼叫。
怪瘆人的。
乔桉屿双手抱臂,步伐飞快,身後有看不见的野兽追他似的。
拐过一个弯,他脚步一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人。
那人弓着腰靠在墙上,听见声音扭过头来。
是林澈。
乔桉屿刚想上去跟他打个招呼道个歉,就见一道黑影从他身後的巷子里掠了出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乔桉屿愣了一下,把书包滑落下来拎在手上,冲那疯子砸了过去。
林澈来不及反应,铺天盖地的窒息就将他淹没,视线一片模糊。
他徒劳地仰着头,寻求一丝新鲜空气。
疯女人掐着他脖子的手不断收紧,表情凶狠,仿佛恨不能把他的肉咬下来。
“你去死!去死!”
林澈眼神逐渐绝望,额角和脖颈间青筋暴起。
“林澈!”
乔桉屿见书包没用,当即甩开,抄起墙边的木板,高举起来,正要砸,手腕被人捏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澈通红的脸,“你干嘛?”
林澈艰难摇了摇头,话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说:“她是我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