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的,我付钱,”璩逐泓把披萨盖子递过来,“你要哪一个?”
“我够了。”璩贵千敬谢不敏。
璩逐泓开动第三块披萨:“把手弄脏的感觉还不赖吧。”
字面意义上的把手弄脏。
璩贵千一手汽水杯一手沾着沙拉酱,想掏手机也不能,只好看着悠悠的白云,陪他吃饭。
“可以什麽都不做吗?”她突然开口,“我现在突然好想裹着厚厚的衣服睡觉。”
“被子不行?”
“不行。”
璩逐泓咽下可乐:“那就去。”
璩逐泓转头去看自己的妹妹。他看见她十三岁的时候在餐桌上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见她十四岁的时候坚持要自己给卢比刷马背,看见她十五岁,在洛杉矶的阳光下说“没关系,回国永远有他的位置”。
他的妹妹,他的safety。
“看到小朱哭,我也觉得好难受。”
“但是又……没什麽办法。”
“你要是事事都有办法,我不该叫你妹妹,该叫你神仙,”璩逐泓咀嚼着,“别太强求。”
创作和生活的共同之处之一是,太过追求完美,反而会导致拖延和逃避。
璩贵千哼了一声,用可乐杯触了一下他的手臂:“这不是强求。我好讨厌离别。”
“好吧,”好哥哥换上哄小孩的口吻,“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逝去的人……和动物,不对,所有生命,都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每当你想它们了,就擡头看看天。”
但现在是白天,车水马龙,就让这番话显得更古怪。
云朵飘过,短暂地遮住他们头顶的太阳。
璩贵千抿一口碳酸饮料,鼻尖撞到杯檐,很配合地接话:“好,所有的想念都留给晚上。白天的时候,星星也在那里,不过太阳的光更强烈,照到的人只好先等等。”
“但星星管不着地球怎麽自转公转,所以它们一直在某个位置,被挡住的时候就睡觉,看得到你的时候就发光。”
璩逐泓比她更擅长编织故事,毕竟是——
“大导演。”她轻轻吐出三个字。
“别提了,大导演早上还在和发行方掰扯。”但别管干得如何,璩逐泓应下了这个称呼。
披萨吃完了,空盖子摆在地上,上面是两道酱汁的痕迹。
璩贵千挑眉:“听上去也很有趣。”
“比你的工作有趣?”
“再没有比那些会议丶数据丶报告更无趣的事情了。”
嘟嘟。
电瓶车按下喇叭,绿化带之外有两个外卖员迎面相遇,停了下来和彼此打招呼,接着擦肩而过。
“你知道,”璩逐泓摇了摇杯子,液体划着圆圈,“不想做是可以不做的,没人会说什麽。”
“唔。”璩贵千不甚清晰地应了一声。
“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麽?”璩逐泓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她的侧脸。
璩贵千试图回忆自己真正的小时候,那时候想做什麽?
梦想。
医生?警察?消防员?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小时候想做水电抄表员。”
“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敲敲门,谁都得开,打开塑料盖子看看读数,写好了就出门,可以摆臭脸给所有人看。”
“每天也不用坐班,应该不太会得近视和腰肌劳损?”
璩逐泓没有类似的人生经历,于是他只好想象妹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制服,骑着高高的二八大杠走街串巷,斜挎包里是行距很小的笔记本和一支写到半截的铅笔。
……也不赖?
没等他说服自己,璩贵千叹一口气:“可惜後来水电表都变成自动的了。”
璩逐泓暗自松一口气,旁敲侧击:“那除了这个呢?还想做什麽?”
“没有了,”她说,“後来就是想什麽赚钱就做什麽呗。现在也算实现了吧?”
璩逐泓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还是没有把你的习惯培养好。”
“什麽?”
璩逐泓悠悠地长叹,用手中的可乐杯和她轻碰,姿态端的像是高端商务宴席:“别看现在很多人说我不务正业,真论起来,我们两个都算是勤俭节约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