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主官低声交谈了几句,就对着下面的江苍说道:“具体情况我们都清楚了,江县令下去准备下午的后堂会考。”
江苍神色阴暗难辨,他行礼后离开,只是离开前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右侧的江芸芸。
那一眼很快,几乎是一扫而过,却没有瞒过堂上的所有人。
江芸芸只能低着头,故作忙碌地把他刚才的对话写了下来。
“瞧着还是有些能力的,能把清丈的事情推行下去,就是性子急躁狭隘了点,惹出了些许风波。”右都御史史琳摸着胡子打破沉默,看向江芸芸,笑脸盈盈,“只是瞧着你们江家人都还有些体弱,他瞧着身体也不好,可是要保养好自己啊。”
江芸芸只能微微一笑,不做声。
“行了,收了你的医术神通。”马文升出声拉回主题,目光环视众人,“诸位觉得江县令到底有没有纵容外家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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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曹家人见自家公子出来了,连忙上前:“答得如何?江芸可是有为难您,他在京城多年早就和那些大官打出交情了,今日肯定是故意把公子叫过来磋磨的。”
江苍站在马车边上,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鬼使神差地盯着曹家人出神。
曹家人被看得不敢说话,犹豫说道:“公子看什么?”
江苍嘴角微动:“那田……”
他顿了顿,突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公子说什么?”曹家人紧张问道。
江苍摇头:“没什么,下午还要考试,先回去吧。”
“好,公子小心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留在京城,老祖宗吩咐了,只管用钱,不必束手束脚的。”曹家人把人扶上马车时又开始念叨着。
江苍揉了揉额头:“我有些头疼。”
曹家人大惊:“定是一路奔波累到了,都怪江芸,好好的非要来这一出,平白害得公子坏了身子。”
江苍坐在马车内,蓦地想起堂上的江芸。
——面前的少年已经是他认不出的样子了。
记忆中那个消瘦矮小的孩童终于在今日逐渐散去,只清晰深刻地留下今日的模样。
沉稳大气,有条不紊。
那个他听了无数遍江芸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苍失神,不知不觉握紧膝盖上的衣衫,牙关紧咬。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赶上江芸。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望外祖母和娘高兴。
边上的管家一看,心中一沉,只觉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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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当年就一定要长生留在京城,他非不肯,闹着要外放。”南直隶曹家,曹澜焦急地来回踱步,“现在好了,被江芸抢占先机,平白吃了亏,现在受制于人,还被人欺负了。”
“当年长生考上的时候,江芸那贼种也要回来了,他赚了好大的名气回来,要是给我们长生难看怎么办。”曹蓁冷笑一声,“而且长生自己闹着要外放,好好的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愿意留在京城。”
“事情都过去了,你们现在还在念叨有什么用。”老夫人淡淡说道,“还是先想想这事怎么办吧,若是真的被江芸拉了下来,长生就可真的完了。”
曹蓁大怒:“他敢,要是真的给我们长生穿小鞋,今年京察估计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就是想要折磨长生的,要是真的不给我们长生好脸色,我一定冲到京城闹他个天翻地覆。”
老夫人没说话。
“闹起来有什么用,回头人还要说你盯着江芸的诰命,不知好歹呢。”曹澜丧气说道。
一说起这事,曹蓁立马变了脸色。
“行了。”老夫人眼疾手快把自己的女儿拉住,“少生点气,动动脑子。”
曹蓁咬牙,到最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娘自然是无所谓的,放着曹家的颜面也不会坏。”
曹澜先一步脸色难看起来:“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你拿着我这个名头,借着江芸这个贱人的名字做了多少买卖……”
“够了!”老太太赶在兄妹两人吵起来时,用拐杖重重捶了捶地面,厉声呵斥道,“我还没死呢,闹给谁看。”
兄妹两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不论江芸怎么想,他要是真的没事给了江苍难看,自己也颜面受损,他不是这么蠢的人,只需要打听清楚这次京察那些科道官有没有说长生的坏话,用长生的前途去买江芸的好。”老夫人很快就理出头绪,冷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