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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經略衙門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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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湖南長沙的五省經略衙門張燈結綵,卻因早上開門時發現的一幅對聯而失了喜氣。

經略衙門的主人洪承疇此刻正在呆呆的看著北京寄諭過來的敕諭,此敕諭內容無疑是給他當頭一盆冷水,雖然敕諭沒有剝奪洪承疇的五省經略之職,但卻將入貴州三路大軍的指揮權交予了信郡王多尼,這意味著洪承疇為之準備數年,好不容易因孫可望來降而能實施的“滅國之戰”將沒有他半點事,他這五省經略在這場大戰中充當的角色只是糧草轉運官。

洪承疇的身後便是孫可望幫忙搭建的雲貴地形圖,上面早就標好了三路大軍的進攻方向。

按洪承疇的計劃,右路由四川的吳三桂和李國翰統兵至保寧向南推進,佔領重慶後便向貴州進軍;中路則由寧南靖寇大將軍羅託同固山額真濟席哈將率軍至常德,爾後會同洪承疇部左標提督李本深、右標提督張勇等部官兵一萬六千名進佔辰州,另由偏沅巡撫袁廓宇領總兵李茹春、王平、南一魁、陳德等部官兵一萬一千名由寶慶進佔武岡、新寧、城步等明軍控制城池;左路則由從江寧來的徵南將軍趙布泰率軍至武昌,然後到達湖南衡州和洪承疇標下的左路總兵張國柱部3000兵一起赴廣西,會合定藩下提督線國安部兵八千餘名,取道南丹州、那地州進入貴州。若一切順利,三路大軍將在貴州會合然後一起殺入雲南。

新到的敕諭除了明確入貴三路大軍由信郡王多尼統一節制外,順治還以委婉的語氣表示信郡王大軍至湖南後要看進攻貴州是否順利,再決定多尼大軍南下攻取雲南的日期。另外則是特旨封孫可望為義王,為了體現大清賞不逾時,順治特派內翰林弘文院學士麻勒吉為正使,禮部尚書兼內翰林秘書院學士胡兆龍、禮部右侍郎祁徹白為副使齎冊、印,專程前往湖南行冊封禮。同時要洪承疇準備孫可望在長沙的封王典禮,禮畢之後即遣精兵護送孫可望至北京陛見。

前番所下三道聖旨加上這新來的敕諭,除要洪承疇撥調其部漢軍歸趙布泰和羅託率領,準備大軍糧草供應和給孫可望籌備封王典禮外並無關洪承疇什麼事。皇帝甚至連句誇讚的話都沒有對洪承疇說,這讓洪承疇很是失望。

將敕諭反覆看了,洪承疇苦笑一聲,又覺很是憋屈。今兒大年初一,他早上正和妻妾們睡得正香,忽然守門的護軍闖進臥堂,手裡拿著一副墨跡未乾的對聯。洪承疇接過對聯一看,臉登時漲得像個紫茄子,原來這對聯上聯是“忠義孝悌禮儀廉”,下聯卻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上聯缺“恥”,下聯忘“八”,貼這對聯的分明是罵洪承疇是無恥的王八,他能不生氣嗎?

氣歸氣,卻是沒法去拿人,長沙城這麼多人,誰知道是誰貼的這對聯,到哪抓人去,沒辦法,洪承疇只能將怒氣撒在守門的護軍身上,狠狠打了他們一通板子,結果大年初一的經略衙門裡卻是一點過年氣氛都沒有。

洪承疇長嘆口氣,他有些嫉妒孫可望,一兵敗來降之人朝廷都封他為義王,自己到現在卻連個爵位也沒有,好不容易蒙當今天子看重委以五省經略負責南方戰事,這剛剛局面大好卻又把自己給晾在一旁,實不能讓他不感到寒心。

將心中的憋屈抑在心底,洪承疇拿起案桌上的一本文集看了起來,看了幾句後勃然大怒,將這文集狠狠摔在地上。這文集卻是崑山大儒顧炎武所著,讓洪承疇為之大怒的是這麼一段話:“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一介腐儒懂個什麼,什麼亡國亡天下,大清代明怎就是亡天下了!”

洪承疇重重的拍打著桌子,讓過來給他拜年的偏沅巡撫袁廓宇嚇了一跳,上前撿起那本集子看了看,見是大儒顧炎武所著,便沒有多說什麼,上前給洪承疇拜了年,爾後道:“上頭度量,天空海闊,寬洪得要不得。崑山有個姓秦的狂生,做了一支《千古愁》曲子,詞意之間,很譏著本朝。皇上非但不怒,還叫樂工譜入宮商,歌著侑食呢。”

洪承疇沒明白袁廓宇這話什麼意思,袁廓宇笑了笑,指著顧炎武的文集道:“聖天子是不會理會這等人的,這等人著書立說也影響不了什麼,左右能騙得幾人信他?大人乃朝廷重臣,何必與他一般計較,這人著書再多,弟子再多,難道還能及得過大人對大清的功績不成?……依下官看,顧炎武其人也太過狂妄,這般明諷本朝,他日必遭禍端。其活著有名聲可照,朝廷或許會顧慮,其死,只怕那些門生弟子總要倒黴,天下即將一統,聖天子總不能老容著這幫人與朝廷唱對臺戲吧?”

袁廓宇這偏沅巡撫是洪承疇一手保舉,算是自己最為嫡系之人,故他這麼一說,洪承疇雖沒有吱聲,但臉色有些緩和。

袁廓宇一邊替洪承疇收拾案桌,一邊道:“下官打算上一個封奏,大人瞧使得使不得?”

洪承疇問道:“為的是哪一樁?”

袁廓宇道:“本朝定鼎十四年了,哪裡有一天安逸日子過?不是東亂,就是西叛;平了這一頭,那一頭又鬧起來。想起都為明朝的宗室,什麼親王、郡王、鎮國將軍等,流落在外面,就被那種殺不盡死不完的匪徒,假名兒嘯聚。下官想請皇上下一道旨意,叫各省督撫,搜訪前明宗室,派委妥員護送來京,分別恩養。如果準了,豈不省掉多少是非口舌?”

“也是樁陰德事兒。想大兵所到的地方,逢城就屠城,逢屯就洗村,不知害掉幾多生靈呢!”洪承疇點了點頭,覺得袁廓宇這法子好,不過卻又說了句:“恩養著也是麻煩,世上總有膽大之人生亂,到時便是養著也會有人借他們名頭,倒不如全部除了,一了百了,如此復明旗號便打不出。”

“這……”

袁廓宇激靈一下,“大人這麼說也是正理,下官回頭便照大人所說上份摺子上去。”

“不是老夫心狠,實是宇內即將一統,實不忍天下百姓再受禍亂。朱明室室多一人,便多一分亂起機會,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洪承疇嗯了一聲,正要問袁廓宇孫可望封王典禮籌備事項,卻聽袁廓宇忽然出聲問他:“大公子那邊可有來信?”

聞言,洪承疇的臉皮不由抽動一下,故作漫不經心道:“士銘是生是死,老夫亦是不知,便是活著,也當他死了吧。”

“下官知大人心跡,然外人卻是多有懷疑,大公子這事,大人還是早點上書朝廷的好,免得叫有心人在聖上那邊進饞言。”

袁廓宇這麼一說,洪承疇也不由躊躇起來,暗道皇上將我晾在一邊,莫非便是因士銘之事?

袁廓宇也是聽了些流言這才來和洪承疇說此事,見洪承疇神色不自然,他也不知洪士銘是生是死,洪承疇又是否和廣東那邊的明軍有過私下交易,故而也只是點到為止,不敢深說。抬頭見洪府管事在外頭張望,但叫他進來問何事。管事笑著進來,向洪承疇請了個安,然後回袁廓宇道:“宋參領央小的稟報要進來給老爺叩安,小人見老爺跟大人講話,不敢驚動呢。”

洪承疇問道:“哪個宋參領?”

管事道:“這宋參領原在府裡當過差的。”

聞言,洪承疇皺眉道:“叫甚名字?可是來拜年的,若是,便叫他回去吧。”

管事賠笑道:“他叫宋文,老爺當年在松山時收在帳下的,原先在北京也替老爺看過兩年門,後來還是老爺恩典,把他薦閩浙總督陳老爺那裡當差。也是府裡情面,浙亂軍功保案上,陳老爺開上他的名字,現在居然漢軍正黃旗參領了。此番隨徵南將軍入貴州,路過便專程過來看望老爺,叩老爺的安。他還帶了些綢緞珠寶,都是臨陣俘獲的,他得了不敢自用,要孝敬老爺呢。”

袁廓宇一聽原是洪府保舉出去立下軍功的參領,也不以為意,既是拜過年,又提醒過洪承疇,便也不便久留,當下起身告辭。

洪承疇本不想見宋文,可想此人現在也是參領了,是自家給保舉出去的,算是他洪承疇的人,便也不忍拂了人家好意,對管事道:“看不出這奴才倒這麼出息了,得了意還惦著舊主子,算是個有良心的孩子,且罷,你就叫他這裡來見罷。”

管事應諾,出去帶了宋文進來。宋文頭頂袍褂,參領打扮,倒也十分氣概。一進門就左右開弓,向洪承疇請了個安,隨又跪下叩頭。洪承疇忙叫扶起,又叫管事挪了張椅子讓宋文坐下,宋文哪裡敢坐。

洪承疇笑道:“你如今作了官兒,也是朝廷臣子了,如何可以不坐?”

宋文謙笑道:“奴才微末前程,都是老爺給的恩典,奴才萬萬不敢放肆!”

洪承疇搖頭道:“我要問你話呢,坐下好講。”

宋文應了兩個“是,”才捱上半個屁股兒,算是坐了,隨在懷中摸出張單子,陪笑遞上道:“奴才靠老爺的福,打破舟山時得的,不好算什麼。老爺留著賞人罷。”

洪承疇接來一瞧,見上開著貢緞四十端,宮綢六十匹,金碗兩個,玉杯兩個,胡珠十粒,珊瑚樹一株,笑道:“你得了就自己留著了。”

宋文笑道:“奴才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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