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瑶不解:“为何?”
谢渠正色道:“瑶儿如此仙风玉骨,若被有心之人盯上收买了,东宫与裁正司的合作又该找谁去作数?”
袖子下,杞瑶默默捏紧了五指,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如同辛苦写完案卷後打翻了墨砚,空欢喜一场。
喜的是谢渠居然也惦念着他,悲的是这份心思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交换之上,倘若抛开家世,他不过是朝中一位无名小卒,又如何能得太子殿下青眼?
谢渠见他不语,只当杞瑶还在惦念着去郊外赏花一事,宽慰道:
“马上进了凤阁,紫薇初绽,袅袅婷婷,也算得一番佳景。”
杞瑶哭笑不得:
“还是查案要紧,殿下不必再拿我取笑。”
今日休沐,实则杞瑶是打算去裁正司里查查朝中的寒门士子,以及上年会试中举的名册,说不得能再筛选一遭,有所突破,等办完事後再出宫去找两三诗友一道踏青,也算让自己小憩一下。
不过当谢渠着人来唤时,杞瑶还是丢了纸笔,同他一道走了。
他们特意选了休沐日到凤阁里看看,为的就是低调行事。
是日较之二人路过此处那晚,花开得繁茂了不少,远在数米外便能闻见,杞瑶再度确认,确与紫宸殿中是同一股味道。
按理说今日院中不会有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谢渠仍旧选择与杞瑶翻墙而入,免得弄巧成拙。
说来鲁莽的动作,谢渠做来却有种江湖气的飘然。
从谢渠的手臂自後环上杞瑶的腰,到双足落地,不过是短短一瞬,眼前的一切却好似都在放慢,腾空而起时的飘然之感,于空中坠落时的心跳加速,再至稳当落地时的不切真实,都在谢渠松手的刹那,令杞瑶感到一阵满足,像春日里乘风而起的纸鸢,在碧空里摇摇晃晃。
他本不会放纸鸢,能见其扶摇直上已是惊喜,身为执线之人,还奢求什麽呢?只站在地上,翘首遥望,便是幸事了。
“走了。”谢渠拍拍杞瑶的後背,示意他跟上。
杞瑶收敛心神,与谢渠一起放轻了脚步,悄悄绕到前院,又将几处一一探查过,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没人。
谢渠率先到紫薇树下环视一周,树干完好无缺,花叶生长自然,无明显缺损的痕迹。
杞瑶不甘心,找来几块砖石垫脚,攀到树上看了半天,谢渠就站在树下等他,仰首问道:
“可有发现?”
杞瑶失望回答:“一无所获,枝干无踩踏折断的痕迹,花朵完整,没被人摘过。”
“殿里有味道不一定是摘了花放进去,香膏脂粉也是极有可能的,”谢渠道,“下来吧。”
杞瑶几步跳下来,掸掸身上的落叶,避开谢渠视线道:
“不如去屋内找找凶器?”
谢渠擡手拈去他背後的花瓣,闻言说:“随你。”
凤阁里并不小,此处负责诏令起草,为官的多是读书人,因此内里布置很是雅致,花梨木桌上文竹泛绿,笔架上悬着的毛笔随风轻摇,几份整理好的书册搁置一旁,好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凭心而论,杞瑶不相信凶手会出自此处,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士族最是相信;何况谢沧渊生前对文官素来不差,谁会放着锦绣前程不顾,想不开要刺杀皇帝?
他难免有些沮丧,虽说查案并非易事,但他原先想着最大的疑云已被他们找到,只管到了凤阁,总能有收获,孰料事与愿违,明里的破绽一样没找到。
地上落了不少花瓣,尽管杞瑶小心得很,却难免踩到几朵。
谢渠拾起一片落花,两指碾碎,悠然道:
“不若换个思路,既然查不出凶手是如何将味道带走的,那麽便查一查凶手是如何回来的。”
杞瑶反问:“你怎知凶手作案後会乖乖回到此处,而不是立刻收拾包袱走人了?”
谢渠答道:“就凭这股气味,依我之见,香味必然是与刺杀一事有关联。你在何时会对气味颇为执着?”
杞瑶想了想回答:“暗示,象征。”
“正是,”谢渠道,“无论暗示或象征,紫薇花香必然对于凶手,或藏身其後的幕後之人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杞瑶帮他补上了後半句:“所以凶手必然会回来。”
“凶手本身不一定会回来,但若要事後述职,至少幕後者会召他回来,再加之,如若仅仅有此一点,其实也无法确定,但,”谢渠勾了勾嘴角,看向杞瑶,“你可还记得纵火案?”
杞瑶见不得他这般眼神,扭过头去,“是了,纵火案的推论也是证明之一,所以凶手会折返回来一事,必是十拿九稳了。”
“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