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格外欣喜,可是计谋成功了?”
谢渠眸中现出喜色,淡淡道:
“不错,从今日起东宫与裁正司共进退,有什麽消息记得知会杞大人一声。”
飞廉不解:
“属下走後,杞大人还愿意与殿下合作?”
谢渠唇间逸出“啧”的一声轻响,“我自有办法。”
“殿下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谢渠却也没出言责备,他的眼神落在窗外,信口道:
“每次有线索时杞瑶的反应不似作僞,我暂且信他一回,况且,就算裁正司与幕後主使有关联,我倒也很是期待这局究竟会如何做……且试他一试,以身饲虎又何妨?“
飞廉连连点头,他最後为谢渠束了腰带,犹豫片刻後还是试探着开口,“属下听闻殿下今日……去了含英殿?”
谢渠一挑眉:
“消息这般灵通?”
飞廉以眼神示意案前跪着的那人,意为详情由他来解释:
“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谢渠却不急不忙说:“在姑母面前所言不过是为了给东宫争取时间,你们事办的如何了?”
他挥手让黑衣的探子起身说话,那人正要开口,却又被谢渠止住:
“等等,飞廉,你去请杞大人来。”
飞廉依言去请杞瑶进来,没料到谢渠当真说到做到,竟是真打算将东宫的情报与裁正司共享了。
饭厅里,杞瑶正吃完前菜,感叹东宫的财大气粗珠光宝气,连开胃小菜都要选野菌拌鹿尾,燕窝水晶丸,牛乳桂花糕,如此连上了五六道,唯一一盘素菜白灼菜心还做出了样式,用绘彩的小碟装了,精致非凡。
前菜如此,正餐必不会差,杞瑶年後才入职,没赶上今年的宫宴,这还是他头一回吃上皇家的菜式,在家除了杞梁的清汤寡水便是厨子的江南小炒,缘因君瑶与杞梁对吃都不甚讲究,致使杞瑶每见东宫的侍女端来一道菜,口水便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一回。
不过到嘴的鸭子却因飞廉的出现而飞远了,杞瑶简直要扼腕叹息,说好不谈公事的是谢渠,这会儿要将他唤去的也是谢渠。
奈何东宫的厨子得了杞瑶青眼,他说服自己爱屋及乌一次,大度的不与谢渠计较了。
“坐。”
谢渠正在主位上支颐而坐,让杞瑶去了右位,杞瑶甫一踏过门槛就看到堂下一人正跪着,身着黑色夜行服,与鹰羽队的服装很是相像,想来也是个暗探之类的角色。
“说罢。”谢渠对地上那人道。
黑衣人等待良久,却也不恼,身形始终保持着端庄而内敛的姿态,直到谢渠开口,他才毕恭毕敬道:
“回禀殿下,杞大人,属下得知,御史台预备要上折子弹劾殿下有弑父嫌疑,并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殿下前日为杞大人在礼部行方便一事被拿出来做文章,怀疑东宫与裁正司有牵连,为此,御史台那里请求陛下再度彻查。”
胸中蓦地一沉,心念陡转间,杞瑶思索着,御史台那麽些个人,会是谁?
谢渠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说出了答案:
“呵,一听便是齐庾的手笔,齐家终于坐不住了麽?”
他指尖依次敲过桌面,声音沉闷,明眼人都看出谢渠很是不快,于是衆人很有默契地没再多话。
唯有杞瑶脑中没由来地跳出个念头,此刻戌时过半,谢渠饿了一晚的肚子,脾气大些也能理解。
想着想着,杞瑶又梳理起其中利弊,齐家乃二皇子母家,势力遍布朝野,值此混乱之际,齐家选择出手无疑是想一箭双雕,同时扳倒裁正司与东宫,如此一来,“陛下”与“殿下”这两大障碍便都可以解决了。
但,齐家为何会如此快地锁定了东宫有嫌疑一事?
事已至此,杞瑶也就问出了口:
“臣今日才向陛下说了东宫有嫌疑一事,此事不过陛下,殿下,臣三人所知,为何这折子出现的如此之快?”
一句话点出了关节之处,飞廉不禁觉着背後发毛,谢渠却似乎早有预料,沉声道:
“含英殿外必然有齐家的人渗透,姑母或许早就知道,不过是还未动手。我原先赌他们断不会如此大胆,折子一旦递出,齐家安插眼线一事也将彻底暴露。”
飞廉不禁问:“既如此,为何齐庾要这样做?”
杞瑶看谢渠疲得很了,干脆接了话来:
“简单,齐家虽证据来得不光明,但只需结果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便是了,将折子扔到百官面前,把事闹大,谁会顾得上这消息自何处得来?届时陛下就算要罚齐家,也须得忍气吞声,先解决了东宫一事再说。”
谢渠赞同道:“世人皆受情绪所扰,一人落水,谁会在意他是不慎失足还是被人推下?”
他终于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少许阴桀之色,却被那稳操胜券的沉着遮掩得很好,疲态褪去,杞瑶觉得谢渠才是那块暗不见色的墨玉,阴与阳在他身上形成了完美的平衡,新换的银线蟒袍在烛光下闪着光芒,威严自显。
飞廉知道今日的谈话大概要结束了。
“齐庾不惜破釜沉舟也要与我争个鱼死网破,连证据都敢僞造,”谢渠唇角一扬,“那我便偏要拉他下水,踩着他的颅顶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