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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第2页）

陆禾在楼梯间独自待了很久，鼓起勇气回到病房。秦莲已经睡了，最近她醒的时间很短暂。陆禾把带过来的东西一件件放好，又把秦莲的脏衣服和替换下来的床品收拾带走。

晚上，陆禾没回新公寓，拿着生锈的钥匙再次回到杨华街筒子楼里。许久没人住，房间昏暗发潮隐隐充斥着难闻的怪味道。

铁门吱呀作响，陆禾没开灯，经常见不到太阳的阳台上放着个布满灰尘的木椅。陆禾拍了拍灰，不讲究地坐下，窗外黑压压的，连月亮都看不到。

刚来的时候，他每夜都会坐在这里等待天明。他其实也挺庆幸的，庆幸自己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无数个被黑暗吞噬的夜里，他都想过轻生。

他无数次想勇敢的懦弱一回。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活下去才能让那些该死的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

窗外依旧黑的不见五指，任何一点光亮都无法在夜里洒落房间。那时候，陆禾觉得他的人生也是这样，没有任何希望。

筒子楼隔音极差，有一天陆禾听到隔壁响起夹杂嘈杂电流的收音机电台播报。

是深夜情感连线频道，喝多的少女咋咋呼呼吼喊着：“周先生说了，我们青年人就要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没有炬火时，我便是自己唯一的光！我根本不稀罕他们那些廉价的关心，也不在乎任何人对我的看法！只要我心中的光不灭，世界就永远充满希望！”

此後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陆禾确实靠着这股劲儿撑到了现在，他感谢那天收听电台的邻居，也感谢那个素未谋面却救他一命的女孩。

手机如暴风雨来临般猛烈振动，持续不断的。能一口气给他发这麽多条消息的，不用猜都知道是林嘉。

短短几秒林嘉头像上红色圆点已经从1变成了13，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内容也不怎麽正经，问他汤圆吃什麽馅儿，下面把水果丶黑芝麻丶花生……各个种类尽数说了一遍，比报菜名玄乎。接着又问他吃不吃饺子，南方小年有什麽习俗需要注意……诸如此类没营养的话题发了三十几条。

陆禾不觉得烦，耐心回复她发的每一条消息，怕落下一个扫了她的兴。

不等他回完，林嘉又开始发，没有内容，一堆‘啊啊’的尖叫。

林嘉：我考进年级前二十了！！！！！！！数学考了一百零七！！！！

陆禾看着占满屏幕的感叹号，替她高兴：恭喜你，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下次是不是准备直接拿下全校第一？

林嘉傲娇：你现在给我揉揉肩捶捶腿，我还可以考虑让你当最後一次第一。

林嘉这人不经夸，你夸的狠了，她会像猴子一样顺着杆窜到顶。

陆禾依旧顺着她：那我明天就登门求饶。

林嘉窝在沙发里傻笑，不自觉下巴擡得更高：我现在觉得考个清大也没什麽难度，毕竟我可是不可多得的种子选手。

陆禾：是是是，种子选手。要不要和我一起考清大？

林嘉：你不去J大了？

陆禾抿唇。今天外婆也说了同样的话题，J大是执念，他想回去继承父亲的光辉荣誉。可是林嘉想去北京。

见陆禾没回复，林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撤回刚才那条消息，又补了句：按照现在的形势，我考虑考虑。睡了，明天见！

陆禾回：嗯，明天见。

小年那天，林嘉早早地收拾好叫司机陪她去医院接陆禾和秦莲。出门前给陆禾发了个信息让他收拾好往楼下走，她在医院正门等他。

陆禾回：好的【笑脸】

过了几分钟给陆禾发微信：我到了，正门左边的第一个停车位。

不知道陆禾是不是在忙着收拾，一直没回消息。林嘉坐在车里等的没意思，一分钟看一眼手机，嘀嘀咕咕道：“这家夥磨蹭什麽呢，半天还没出来。”

司机回过头和林嘉搭话，“小姐，这才等了五分钟。”

林嘉瘪嘴，又给陆禾发消息：你还没收拾好麽？

她隔着窗望医院正门，期盼下一秒出现熟悉的身影。

十分钟後，林嘉坐不住了，“叔，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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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前，陆禾在楼梯间捡到一个墨绿色笔记本，他没想窥探。

恰巧楼梯间刚打扫完，窗户大敞开通风，穿堂风一过，笔记本书页翻飞。风停下，纸张也随之停下，展在第一页。

「我不在乎任何人对我的看法，只要向上走，世界就充满希望。」下面摘抄是鲁迅先生对‘中国青年摆脱冷气向上走’的段落节选。

陆禾靠着窗砚站定，他出神的看着那段记忆深刻的话。笔记本主人字迹工整秀气，一看就是位女生。

“陆禾？”乔之雅站在下一层台阶，手上拎着送饭的保温盒。

见到陆禾，她眼底欣喜又诧异。

陆禾看了她一眼，站直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