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不会有儿子。
他只想当他父母的儿子,当他叔叔的儿子。
可是,他的父母也好,他的叔叔也罢,都不在了。
季乐鱼曾经很喜欢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他也先后叫过季屿凌成薇爸爸妈妈,叫过季屿霄爸爸。
可是好像他喜欢的,结局都不是很好。
他叫季屿霄爸爸的第二年,他就不在了。
他可能天生就不适合给别人当儿子。
但他自己都没有爸爸,又怎么能当好别人的爸爸呢?
所以,他不会有儿子的。
刻字的师傅愣了一下,同样愣住的还有前来找他的老板。
那见惯了离别而产生的麻木的悲伤在这一刻被慢慢击碎,化成了夜的浓稠,融进了无声的沉默里。
他们怔怔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有晚风呼啸而过,沿窗击打,发出呜咽的哭声,似是哀鸣,又似是一首挽歌。
本想催促季乐鱼说他们已经下班了,他该离开的老板最终也没有开口。
刻字的师傅和他说了再见,下了班。
他想,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要死了呢?
大概是生病了吧。
可为什么他要自己来给自己刻一块碑呢?
难道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他在这一刻为这季乐鱼悲伤。
而季乐鱼却并不为自己的悲伤。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墓碑,内心平静又温柔。
他轻抚着自己的墓碑,心里仿佛有流水淌过。
“你生病了吗?”老板问他道。
季乐鱼摇头。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体检,妄想着在体检后发现自己身体器官的衰竭。
可是很遗憾。
上帝对他这幅皮囊总是格外青睐,不仅给了他漂亮的容颜,还给了他健康的体魄。
所以他怎么检查,也查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你……”老板疑惑道。
突的,他睁大了眼,“你不会是想要自杀吧?”
“怎么会?”季乐鱼笑道。
他怎么会自杀。
太对不起他叔叔了。
“这……”老板皱着眉,想不明白。
季乐鱼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的认真的刻着自己的墓碑。
他刻了一晚上,终于在12点前,刻出了一块自己还算满意的墓碑。
季乐鱼看着自己眼前的墓碑,如果可以,他希望到时候林非能帮忙安葬他,把这块墓碑立在他的坟上。
可大概率那时候,林非早已经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他在这个深夜,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墓碑,仿佛透视着自己整个生命。
他明明还活着,但却仿佛已经死了。
他明明什么病都没有,却早已病入膏肓。
季乐鱼将手里的墓碑暂存在了石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