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麽,除了戎昭。
主动断後的将士以金爵饮下美酒,头戴兜鍪的首领率先向魔物刺出手中长枪。
作为对岩王帝君的效忠,对同胞民衆的责任,
直至最後一滴血汇入大地将污秽涤除,将侵害同胞的魔物杀净。
戎昭亲手封印的自己的兄长和千岩军的勇士。
他忘不了兄长决绝的眼神与将士们坚毅的脸庞……
但很快他也记不住了。
凝视深渊之人也被深渊所凝视,即使那位浮舍夜叉已努力克制,在那一战中他仍是不慎沾染业障陷入疯癫。
这是他才明白为何那位夜叉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但他已经无暇关心这些了,黑气缠绕着他的身体,脑海里传来百声丶千声乃至万声的哀嚎令他头痛欲裂,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愈发混乱。
不行!要离开这里!带着剩馀的将士,一同离开这里!
大量魔物与深渊入口一同被封印,将士们的压力也少了很多。强忍着完成封印的最後步骤,指挥不知情的将士杀出重围。
再次看见层岩巨渊外曙光的那一刻,他终于安心倒下。
夕曛破开阴云,污泥没入深渊,灾厄结束了。
英勇的将士胸口佩戴着金黄的翎羽金箔制成的小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千岩军在玉京台接受岩王帝君的检阅与嘉奖,劫後馀生的百姓欢呼雀跃,而戎昭却是疯了。
没人能从他口中得知那晚的层岩巨渊发生了什麽,只能在他清醒的片刻听到兄长丶夜叉之类的词语,可若深入问起来,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戎昭离开家族在璃月的旷野中行走,偶有人会在被封印起来的层岩巨渊看到他凝视着巨渊,眼中满是悲伤,全然不似一个疯癫之人。
在无边的癫狂中他曾听到过一曲琴声,给他带来了片刻清宁追随着乐声寻找,却见一身着绿衣的少年于树上歌唱。
“喂,这位大叔,要来一瓶蒲公英酒吗?”
酒?戎昭看着从树上一跃而下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酒,不自觉地接了过来。
入口清爽醇香,他仿佛看到计划执行前夜于帐中痛饮的将士与醉倒在地的兄长。
“君不闻,朔风萧瑟鼓角落,人杰淹冉没回涡。”
“君不见,夜叉酣斗争天曙,空馀长叹何蹉跎……”
“美酒当然要配歌了。”少年又是一曲,“那个老爷子快来了,我就先溜啦。欸嘿,以後你要是想喝酒可以去望舒客栈,我给那个小家夥留了很多酒,可惜他一瓶都没有开封。”
“可惜啊可惜,可惜了那些好酒了。”
还没等戎昭应答,绿衣少年便如同风一般消失不见了。
望舒客栈吗?
从那之後,望舒客栈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喝着蒙德来的蒲公英酒,唱着从层岩传下来的歌。
被业障沾染的身子强撑了十几年,在临终时子孙为他捧来一尊被矿工在层岩挖掘出的时晷,这是根据他清醒时的片语寻得的物品,希望能将戎昭挽留。
驱以日月之光的坚定时计,曾在白日无明的日子中为他们捕捉光芒。十几年前的巨渊下与夜叉并肩奋斗的日子里他们以这时晷计时,以统一的步调与规律冲锋。
前一批将士倒下便有另一批换上,最终陨落于巨渊之下。
他好像看到兄长笑吟吟的叫着戎昭,看见长着八只手的夜叉又叫错他为金鹏,看见盔甲染血的将士呲牙笑着叫他先生……
又见面了,我的兄长丶我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