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麽原因,她都不适合再与他单独见面了,还是下次再来移秋海棠吧。
林舒欢转身就要走,就听见背後一道平静的声音:“林舒欢,你来了又走,莫不是见到我要避嫌?”
被戳中心思的林舒欢顿了顿脚步,那脚也不知该擡还是该停,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走过来的裴景瑜上。
目光下移,奇怪地停留在他一坡一坡的脚上。
“不小心摔了。”裴景瑜发现了林舒欢的眼神,面露一丝难堪,但不过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常态,“修养几日便好。”
林舒欢轻哦了一声。
她自然信了裴景瑜的这句话,毕竟除了自己摔的,还有一些意外,也没其他的缘由了吧。
毕竟谁又会对永安侯府的嫡长子动手呢?
裴景瑜细细打量眼前的林舒欢。
今日她着了茜色莲纹织金襦裙,头戴镶珠鎏金宝冠,无不透着华贵。
奇怪的是,而这分华贵并没有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会让她显得不伦不类,就如他以为她当上永安侯府主母会登不上台面。
相反,这分华贵与她的明艳相衬,在人群中耀眼非凡。
这心思一起,抑在心口多日的憋闷与郁气不自觉凝成了一点点的懊恼与悔意。
可他又有什麽好悔的……他不是早就想要与她断了这门亲吗?
如今她不嫁进裴家,嫁给了他人,他应该高兴才对。
“裴世子是不是,走错地了,宴席在前院,”林舒欢道,“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我没有走错,我知你今日会来,我来见的也是你。”
裴景瑜这句话说得快,说得急,说得掷地有声,也说得也让他身後的书砚吓了一跳。
自家郎君一向矜傲,就算是面对一直放在心上的林家二娘子,态度也不曾这般急躁,现在这般,像是忍了多日,一朝见着人了,乱了心绪。
可这个人是林舒欢……书砚撇撇嘴,就算攀上了萧家,也还是那个傻子。
他借着侯爵人家威势的奴颜上显露着轻蔑,同时用轻飘飘的眼神毫无忌讳地打量着林舒欢。
“放肆!”
曲嬷嬷一道厉喝,吓得书砚一抖擞,刚想着这婆子为的什麽突然这麽大声,再对上视线,原来是朝着自个儿来的!
曲嬷嬷直冲书砚道:“朝我们夫人瞅什麽?也不怕冲撞了!裴世子,不是老婆子说的难听,只是裴家门面高,家风正,没得让一个下人辱了门面!”
好啊!
以前这乡下上来的粗鄙婆子听了他的声儿都得规规矩矩的,现在仗着主子攀上高枝了,居然敢训上他来了!
书砚横眉竖眼,刚要把以前对待林舒欢身边下人的那股劲拿出来,就被裴景瑜一道冷声给制止了:“你下去!”
“郎君……她……”书砚瞬间蔫儿了,手指一下擡起指向曲嬷嬷。
“什麽规矩!”裴景瑜沉下声道,“让你下去便下去,还要说什麽?罚你半年月奉,这几月别来我跟前伺候了!”
书砚脸上出现一瞬的慌乱,继而闷闷道:“是。”
月奉算不了什麽,郎君平日里随手赏下来的一件小玩意转手卖了都值不少钱,只是个把月不去伺候,那府里的人得怎麽想!
想到此处,书砚面上多了一丝怨恨。
林舒欢看完了全程,眉头微蹙,同时眼中不乏一点迷茫。
原来这般简单吗?
原来他只要说上这样的一句话,就能管住他身边的人。
那以前书砚对她丶对巧慧他们没个好脸色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听见过,曲嬷嬷也不是没有明着暗着与他抱怨过,可他从未为她说过一句话,如今看来,他是默认的。
……说默认或许也错了。
他是不在乎,不在乎她是否受委屈,不在乎她受了委屈後情绪会不会低落,他对她的一切都不在乎。
就如她十三岁时听他无意说了一句,看看你种的花。
她兴高采烈地领他来知浣院的花圃,他心不在焉地立在院中,不近看也不远观。
在她小心翼翼捧着一抔发着新芽的泥头给他看时,他身子微微向後倾,面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不耐与嫌弃,当年的她没有发现,现在回想就像拨开了一层层迷雾,看得清晰透彻。
当年站在知浣院都甚觉不耐的裴景瑜,不久之前对她的任何事都无所谓的裴景瑜。
如今立在这里,看着‘知浣院’的牌匾,说来见的就是她。
就算林舒欢再迷糊,也逐渐清醒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铲子,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多了一丝笑意,再擡头时,笑意极深,但眼神客气且疏离:“方才裴世子问,我是不是在避你,我是在避你。并且,也望裴世子,莫要再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
“裴世子,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