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仆役们立刻应声,轰隆推起泔水车,咕噜噜往营地外面而去。
楚君还藏在车中,被推出大营也不能出声,他没穿衣裳,虽荆湖比上京暖和不少,但赤身裸体的在荒郊野岭,也足够他受的。
楚君要面子,这般狼狈绝对不可能进营地,若他叫门,便需要表露身份,会盟营地中除了南楚的人,还有大梁的人,全都要看了他的笑话,所以夏黎推测,这个楚君八成要挨冻到明日早晨。
等明日一大早,南楚的官员们发现他们的君上不见了,去寻楚君,楚君才好重新回到营地。
大刘带人抓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个光着屁股的贼子,奇怪的挠了挠後脑勺,道:“夏副使!”
夏黎微笑:“今夜有贼子出没,加强营地戒备,尤其是辕门守卫,任何一只苍蝇臭虫,也不得进出营地一步。”
“是,夏副使!”
大刘做事麻利,立刻带着绣衣卫冲向辕门,加强守卫去了。
楚长修看着大刘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夏开府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夏黎回头看了一眼楚长修,眉眼带着笑意,表情并不意外,点点头:“的确猜到了一二。”
他还有後话,道:“但是请常内官放心,黎并非多嘴之人,愿意为常内官守口如瓶。”
楚长修诧异的看向夏黎,他垂了垂眼眸,道:“既是如此,想必夏开府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楚长修说得很模糊,夏黎却了然的道:“你是说……楚轻尘?”
楚长修露出了果然的表情,苦笑一声:“什麽都瞒不过夏开府的眼目。”
楚轻尘乃是前楚的贵胄,便是当年那个被楚长修护送着逃离楚地的小皇子,他是唯一一个,在当年叛乱之中活下来的皇子。
这麽多年,当时幼小的楚轻尘长开,已然换了模样,便是连大鸿胪都无法一眼认出他。其实楚长修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楚轻尘,後来认出来之後,为了不给楚轻尘惹麻烦,楚长修也从未单独找过他,从未多说一句话。
“没成想……”楚长修道:“还是被夏开府发现了。”
夏黎淡淡的道:“常内官放心,无论是你的事情,还是楚轻尘的事情,黎都会守口如瓶。”
楚长修拱起手来,道:“夏开府今日的恩德,长修没齿难忘……往後若是有夏开府用得上的地方,便是需要豁出这条性命,长修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夏黎扶起楚长修:“常内官言重了,不过……这个人情,黎是记下了。”
营地里吵闹不已,梁琛本已经睡下,他睡眠向来很浅,翻身起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楚长修走进来,垂首平静的回答:“回禀陛下,会盟营地里似乎溜入了小毛贼,夏开府正带人抓拿。”
“毛贼?”
*
翌日清早。
休整一晚之後,便是会盟的头一日。第一日一般都是歃血为盟的仪式,举牛耳,行盟礼,敬告天地。
身为一国之君,最注重的便是礼仪,仪式自然是少不得的。
梁琛带着大梁的卿大夫们早早便坐在幕府营帐中,等待着与南楚盟约,一同敬告天地,只是……
南楚的国君不知发生了何事,迟迟未来。
哒哒哒丶哒哒哒……
梁琛的手指敲击着案几,发出轻微的响声,那声音不大,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闲极无聊,但听在南楚的官员耳朵里,尤其是听在南楚的大鸿胪耳朵里,简直像是催命符一般可怖。
大鸿胪擦掉额角冒出来的冷汗:“陛下请稍等,老朽这就去催一催君上,君上怕是……怕是被要事耽搁住了。”
夏黎这个时候便用一副清冷的嗓音,说着“挑拨离间”的言辞:“哦?大鸿胪此言未免偏颇,难道在楚君的眼中,会盟都不算要事?有什麽事情能重要到,让陛下在此等候?”
大鸿胪更是冷汗涔涔:“老朽失言,老朽失言……老朽……老朽这就去亲自请君上前来。”
大鸿胪颤巍巍的离开幕府大帐,发狠的道:“你们这把子庸狗!怎麽还未找到君上?”
“大丶大鸿胪,小臣们都找遍了,营帐中也不见君上的影子啊,真不知君上去了何处!”
“废物!”大鸿胪呵斥:“一个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找!!都去找!找不到便提头来见!!”
大鸿胪较劲脑汁拖延时间,怎麽也想不到,营地翻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他们的楚君,最後竟然是在营地外面找到的楚君。
楚君一身的恶臭,这里虽然是荆湖附近,但是营地经过精挑细选,周边并没有水源,无处可以去洗澡,经过一夜的风干,泔水早就浸透了楚君,与他融为一体,缠缠绵绵,再难区分你我。
“呕……”大鸿胪看到楚君,还未来得及欢心,险些一口吐出来,一张老脸扭曲,恨不能皱在一起。
“君上?!您这是……呕——”大鸿胪说着,实在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
楚君羞愤不已,恼怒地狠狠踹过去一脚:“废物!!庸狗!寡人在外面挨冻一晚上,你们都在做什麽?!还敢嫌弃寡人?!还不快准备温汤!寡人要沐浴!沐浴!”
“是……是……”呕——大鸿胪无声干呕。
梁琛等得已然不耐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哗啦——
帐帘子终于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