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时间无法回流。
昭歌痛苦沉吟,道:“我们斋中那个女孩在你手里吗,你杀她,又为何?”
这下,樊渊倒真切地疑惑了会儿:“谁?”
“听雨斋中,我秦叔秦婶的女儿秦诗!她人在哪儿?!”昭歌咆哮道。
樊渊觉得好笑,他不承认还好,一承认,什麽张三李四的死都落到他这了,秦诗是谁?一个毛都没长成的小妮子,他见都没见过,怎麽也成他杀的了?
樊家暗探去翻云岭时,没进过听雨斋,甚至连那片地方都没挨近过,邵虹忙着跟王九阳对付他,应该分身乏术,也没空去,那他们之外,还有谁在浑水摸鱼?
樊渊直觉,这或许与凌虚封第二次阴阳间有关,往霍天那边睨去。
这场动荡过後,霍天被吵醒了,人正僵直跪坐,凝重打量他们。
樊渊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讥笑。
这笑容,昭歌看不明白,逼问道:“她被你的人灭口了吗,尸体在哪!说!”
樊渊道:“一个黄毛丫头,与我毫无干系,我为何杀她。”
昭歌道:“秦洄也还是个孩子,与樊家素无往来,你还不是杀了他!”
樊渊哑然,秦诗……他连秦洄都忘了是何人了,这种樊家顺手碾死的蝼蚁,太多了,他记不住,想到这,便也不多争辩,道:“大概有这麽个人吧,你知道他为何会死吗?这要怪你,唐家那些废物的死,松陵那些人被罗刹鸟袭击,凌虚殉阴阳间,都得怪你,你就是个灾星丶祸水,谁摊上你,和你扯上关系,准得丧命,你当年若和陆靖原一起死在北地多好,那这些秦洄秦诗之流,今时必定能活下来。”
昭歌被他一句话激起怨气:“你害了这麽多人,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樊渊道:“如此义正言辞,你的手就干净吗?问完了吧,到我了,桑典和降妖盟会那几个老匹夫,你杀的吧?还有那日莫名来刺杀我的那个小贱人,叫什麽来着,是你师父安排的吗?”
前两句,昭歌闭口无言,最後一句,昭歌微微蹙眉,樊渊霎时觉出她的意思,楚楚并非听雨斋的,那可能是邵虹的人,王九阳叛逃後,他们追他时彻查过,他身上并没带乌羽和那枚假如意,所以,如今东西落在邵虹手里了?
最奇怪的,他们怎麽知道这两件宝物的。
乌羽之前王九阳用过,他有可能将东虞所有善妖化魔事件联系起来透露给尹家,可檀木如意,独独在八年前使过那一次,全家仅有樊见山和桑典知情。
只能是桑典死前说的,不对,桑典失踪,在楚楚死亡之後,与她死前所说的那番话对不上。莫非,尹风遥向邵虹透露的?也不对,楚楚死的那晚,尹风遥还上门过,他来,是因樊家在城中散布尹家谋害陆家的谣言。
而樊家这样做,也是因城中先出现了樊家谋害陆家的谣传,他们以为乃尹家所为。
那些谣言,是引线开端,这背後的推手明显另有其人。
樊渊觉得自己发现了大问题。
此前只觉松陵潜伏的那个妖,长久以来都不敢现身,胆怯至此,何足挂齿,但或许,对方早在暗中搅局了。
樊渊看向昭歌:“樊见山的死,与你有关吗?”
话出口,他同样内心颤动。樊见山被害之事,至今未查清,或许,今夜可见分晓。
昭歌反唇相讥:“你问我?樊见山让那伞妖穿了腹,而那伞妖,不是为你所控的吗?”
樊渊沉默了。
昭歌道:“他的死,是你的报应,我陆家上下过去从不与樊家为敌,而你为了所谓的名利地位害死我全家,屡次算计我,杀我仅剩的亲友,你就这麽恨我?只因我挡了你的路?”
“挡了我的路,还不够吗?”樊渊慢声道,“若是你爹,你爷爷,你哥阻在我樊家前头,我或许还能光明正大与他们斗一斗,可偏偏是你。他们可以,你不行!你一介女流,一无是处,还妄想与我争,你配吗!”
见昭歌不忿,樊渊阴沉笑道:“少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当初死里逃生後,若肯安分守己做个寻常人,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让你都家破人亡了,仍不死心,拜入听雨斋,借凌虚和斩妖剑在捉妖界兴风作浪,处处与我作对,我岂能容你!”
“别以为你帮捉妖界除了几个祸害,他们便会感激你。憎恶你,嫌你碍事,盼着你死的人,多着呢,譬如松陵十六家,譬如那些你拼死守护的百姓,譬如,你师兄。”
话出,庭院里愈发静寂。
那些黑衣人听着二人的诘问,神情各异,陆樊两家的恩恩怨怨,过了今夜,再也无从遮掩。这仅是松陵大乱的先兆。
昭歌下意识往霍天那边望去,霍天已经醒了,正被樊家人挟持着,表情悲愤,见她看过来,朝她摇了摇头,无声道:“快走。”
昭歌亦摇头拒绝,回神,又听樊渊道:“你们打小相伴长大,凌虚对你和对他,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可是凌虚的亲儿子,你觉得,他对你就没有半点厌恶嫉妒?你不是好奇,谁破坏阴阳间封印逼死凌虚的吗,我看,没准就是他。”
“你给我住口!”昭歌斥道。
樊渊眸光渐空,道:“你们这些後辈,生得太晚,又赶上千年难遇的太平盛世,安富尊荣,少经风浪,没见过捉妖界当年未兴起时,数百世家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场面,错过了太多的腥风血雨,以至生得一副慈软心肠,贪享安乐,优游少断,总将情之一字看得比什麽都重,满腹割舍不下的儿女情长,其实在利益面前,所谓的情谊一文不值!想当年,为求财权地位,捉妖界内,哪怕亲父子,亲母子间,也有无尽的谋求背叛,都是寻常,天底下像你们陆家这般的,终究少数,再说了,你们陆家,未必全是好人,便是你师父,临江声名赫赫的前辈元老,你敢肯定,他爬到听雨斋之主这个位置前,没做过一两件伤天害理的事?”
昭歌道:“他们再怎麽样,也没有你丧心病狂,视人命为草芥!”
樊渊道:“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而已,你们陆家既然敢爬到捉妖界之巅,就该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明白自己暗敌无数,必得小心行事,尽全力自保自卫,如今输得一败涂地满门皆散,是你们自己活该,向来成王败寇,你怪不了谁!”
他一通豪言壮语,气得昭歌无力反驳,道:“成王败寇是吧,好,今晚便在这做个了断,先让他们放了我师兄。”
她擡脚,黑衣人也欲动手,院里顷刻又乱起来。
两方陷入僵局时,樊家被挟持的弟子更多,再打,情况不利,樊渊也无意轻易将霍天这个人质交出去,往半空中眺望一眼,他唇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且慢,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昭歌停下道:“什麽。”
“松陵有妖。”樊渊飘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