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凌虚捂着剧痛的肺腑,咽下喉间涌来的血。
白铮回眸笑道:“凌虚长老,久仰了,没想到初次相见,便是最後一面,昔年你镇守松陵,雷打不动,可叫我们这些人背地里恨得牙痒,成日在想,到底怎样才能除掉你,还好,自作孽不可活,你死在了你自己手里。”
霍天追来,在身後道:“松陵阴阳间开,凌虚长老大义,以身殉之,这个死法,够壮烈吗?”
凌虚瞧着他们,冷道:“果然,你始终是妖邪的血脉,孽根祸胎,养不熟的。”
白铮道:“你这凡人还真可笑,你曾恨你爹害死了你娘,而你呢?你亲手杀了他娘,忽视他多年,与你那禽兽父亲有何分别?”
悲剧在轮回,如同摆不脱的宿命,凌虚轻声笑了,对霍天道:“你杀我可以,别动昭歌,她从未伤害过你。”
霍天见他到这,还在念着昭歌,心里不是不嫉妒的,但凡过去,他对他有过丁点的好,也不会生生将他逼到妖邪阵营里。
“我说过,我会毁了你在乎的一切,包括她!”
凌虚盯着他,大雨让两人面目都模糊了,霍天回看他,始终无从辨明他心间所想,道:“你忘了?当年你也是如此冰冷绝情,断了另一个女人的念想,让她含恨而终!”
话出,凌虚怔了怔。
——这话,竟然与几十年前,他从沈家出走时,对他父亲的诀别之言,如出一辙。
连语气,心境,也近乎相同。
万般皆是命。
阴阳间内窜出的厉鬼渐多,一个个逃散进树林内,凌虚待他们跑得差不多了,缓慢挪动到裂隙边缘。
最後一眼,他对霍天,依然没什麽好说的。
“我此生最後悔的事,便是当年一时心软,留下了你!”
道完,他抓起脚旁的两个青面厉鬼,纵身越进了阴阳间。
霍天因这话愣了一瞬,回过神时,白铮先飞过去,却来不及阻拦,眼看着凌虚消失在幽深的地底。
人下去後,裂开的大地内灵力震动,破碎的封印重被修复,鬼怪的咆哮再度减弱,独留浓烈的血腥气随风缓飘,在乱舞的雨阵里,丝丝缕缕散入幽林夜色。
他算准了时机,以他的肉身,又一次封了阴阳间。
倒是没有丝毫犹豫。
白铮冷漠转头,听山间有大批洛家弟子渐行渐近,明显是被方才跑出去的厉鬼招上来的。
子时将尽,冥界那端的人,估计也打到阴阳间中途了,馀下的厉鬼哪怕能上来,也无法吃光松陵全城的人。于此,她便没再冒险破开阴阳间。
瞧了瞧四周的尸骸,将那些被她拿剑杀死的丢进裂隙里,确定现场没破绽了,她看向怔愣的霍天。
霍天痴望着那狰狞的裂缝,道:“他死了?”
他眼角有泪纷涌而出,白铮道:“底下群鬼环伺,他以身封印,会被厉鬼撕碎吞噬,连魂魄都难剩下,这样,也算为你娘报仇血恨了。”
霍天丢了伞,擡眼,任雨水洗净泪痕,觉得心间的恨意并未减轻,反而加重了。
不够,还不够。
只这样,填不满他心底的黑洞。
“下一个,便是陆昭歌,还有樊渊那个老贼,都别想好过。”他幽沉道。
白铮道:“今夜天时地利人和,这场暴雨一过,什麽痕迹都不会留下,先去樊家吧,要对付陆昭歌,咱们还得从樊家拿到一样东西,另外,你想如何对付她,直接杀了她?还是换种更好玩的方式?”
霍天道:“直接杀,太便宜她了。”
白铮道:“你知道你这个师妹最怕什麽吗?如何才能从心底里完全摧毁她?”
霍天笑了:“我当然知道。”
“霍公子!”
火光在林间忽闪,在洛家弟子冲过来的一瞬,白铮及时闪身回避。
霍天竭力想演出悲痛,想起这是在夜里,演得再好,他们也看不清,便未做表情,在雨中静立如石塑。
他竟到死,都没从凌虚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检查过封好的阴阳间,再瞧地上躺满的冯家人尸首,洛家弟子意识到出了何事,围过来道:“霍公子,冯掌门呢?凌虚长老呢……”
霍天道:“我师父,殉了阴阳间,冯家,全军覆没。”
寥寥数字,字字犹如惊雷疾电砸落。
风又猛了,撩过断崖,呜咽似女鬼哀泣,洛家弟子无一人说话。
岑寂须臾,霍天像行尸走肉般飘离。
洛家人从震撼里转醒,觑着他黑云压城的面色,道:“霍公子,您去哪里?”
“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