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闻讯赶来的冯家弟子冒雨将那片断裂塌陷下去的山脊团团包围,奈何阴阳间一旦破开,裂口会自凡间延伸到冥界,往下延绵足足上千里,像个无底洞般吞噬灵力,无论如何都封不住。
没过多久,深渊内鬼怪的吼叫更近了,林子里霎时乱作一团,雨势激切,狂风冷寒,更显杂乱。
冯家掌门冯琨见势不妙,立即派人调来家中八成弟子。
衆人奔忙间,有洛家弟子来查问情况,他要求他们先守好山下道路,防止鬼怪冲出,而山上这道阴阳间,乃鬼域裂缝,别说洛家人襄助,即便是松陵十六家弟子齐上,也封不住。
他们都是阳间捉妖师,修行浅,灵力对其作用极小,能封阴阳间的只有冯家弟子,可此时哪怕调来再多人,他们的力量,仍旧敌不过中元当夜乱起的阴气。
“掌门!守不住了!”
“没死就接着给我守!”冯琨暴喝。
平日,他们全数弟子倾尽毕生力量,是可以拖延时间到天亮的,但今夜恰逢中元,凡冥两界阴气大作,非比寻常,阴阳间裂开的速度比平时快得多,他们错失了先机,便丢了一切,根本挨不到天明。
“掌门,撑不住了,厉鬼将至,需通知全城百姓尽快撤离!”
“撤离?”冯琨几近吐血,“你自己看看,这麽大的雨,涴江江水暴涨,他们拖家带口,能撤到哪去!”
危机关头,林间降下一道黑影,是凌虚来了。
冯琨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见凌虚脸色阴沉,他又觉愧疚,犹豫未敢上前。
“怎麽回事?”凌虚道,“这处阴阳间你没有提前发觉吗?为何不说!你想害死全城人吗!”
冯琨双膝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长老,樊渊绑架了我妻儿威胁我,我也没有办法。”
“人呢?救回来了吗。”凌虚问。
冯琨眼里血丝暴满,捶着胸膛痛哭出声:“樊渊方才,让人送来了他们的尸首。”
他恨到极致,可大敌当前,他必须得先封阴阳间,保住松陵全城人的命。
凌虚沉重屏息,说不出半句责备之语,随他们行至阴阳间外,裂缝已经大到断开了整座山谷,幽深的裂隙里阴风倒灌,鬼气翻涌,能听到地底有无数鬼怪在拼命往上攀爬,指甲磨得山壁咯吱咯吱响,那些皆是地府封了百年往上的厉鬼凶邪,若真爬上来攻入松陵,满城百姓,会被生吞活剥。
冯家弟子一批又一批前赴後继下到阴阳间内,少有出来的,雨水肆意冲刷大地,无人知晓在这幽暗的山间,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献祭。
凌虚默不作声飞至上空,以灵力填补。
千里之下,冥界那端,此时也是满城混乱吧。
向来敢冲击阴阳间的厉鬼,都在地府浸淫多年,有组织,有预谋,他们出手後,冥界那端的阴阳间入口,会被鬼怪重重镇守,让冥界一时无法尽数歼灭,即便地府鬼兵攻入阴阳间,这千里之长的通道,埋伏的鬼怪会如城墙一样层层围挡,让他们在难以迅速攻破抓获。
而阳间这端,来攻击出口的厉鬼也会连续不间断,直至冲破为止。中元夜虽只一夜,但前後三日内,阴气都会大作,他们拖过今日,也无济于事。
樊渊这招釜底抽薪,为的便是将他们困在此地,再无人可求助。
随着冯琨调来最後一批弟子,阴阳间下鬼怪的攻势越发迅猛。
“单靠我们这些人,全喂了阴阳间也不够,长老,这可如何是好?”冯琨气极怒骂出声。
为今之计,只有去松陵十六家求救了,能拖一阵算一阵,可凌虚制止了他们:“罢了吧,不必空耗人力了。”
他擡眸往上望,今夜的夜空黑厚,山一样压盖在他们头顶,坚如磐石,囚住所有人,让他们翻不出,冲不破,打不碎。
看了半会儿,凌虚释然了。
想封住阴阳间,还有一法,便是有个修为极高之人,以毕生功力去填补了这道缝隙。
整个松陵,除樊渊外,有能力去填的人,只剩他了。
他徐徐落地。
“长老!”冯琨从他决然的神情里,察觉到他要干什麽,倒在悬崖边,在寒雨中无助劝告,“您若舍弃全部修为,我们往後该如何活?松陵百姓如何活?”
这些年,能抗衡樊家的,仅他一人了,他若死了,松陵还能重见天日吗?他们这些随波逐流任人裹挟的小世家,还有出路吗?
凌虚道:“不必担心,我死了,还会有人对付他的。”
今夜是他的末路,也是樊渊的末路,荣州风云起,松陵也不能幸免,为推倒樊家这座大山,总要有人牺牲的。
道完,他转身跳入阴阳间,如被那张大开的嘴吞吃。
“长老!”
目睹的弟子皆湿了眼,雨声未绝,击打着每个人的心。
冯琨惊恐趴在阴阳间边缘,命弟子再多点些火把准备接应,苦等半柱香後,裂隙边缘爬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人,洞内那急速猛烈的阴风停了,鬼怪叫声减弱,冯琨惊慌飞过去扶起他:“长老!”
这一去,毕生修为化为乌有,他眼泪疯狂往出涌,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今夜为松陵百姓,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樊渊,罪无可恕。
凌虚遍体鳞伤,撑着馀力站起来,冷静接受了一切,道:“着人小心看着,三日内,阴阳间还有被破开的可能,绝不能再让那些鬼怪上来。”
冯琨哭应:“我们会看着的,寸步不离。”
守了小半刻,见阴阳间下再无异动,是被暂时封好了,冯琨立马派弟子送凌虚回听雨斋休养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