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腔厌恶恶心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孩子,他和这个卑贱的妖邪,居然真的有了孩子?
霄露怔了许久,疑惑看他:“你怎麽了?”
凌虚道:“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霄露呆住了,笑道:“你别闹了。”昨日还与她耳鬓厮磨的良人,为何突然变了样了?
待山间围满捉妖师时,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凌虚的师父,被旁人称作钟方海的老人家走上前来指挥衆人:“围起来!”
又过来拍着凌虚的肩,满目心疼:“好徒儿,这一年多来,苦了你了。”
霄露没有多听他们说什麽,她只望着凌虚,为什麽?他们过去的恩爱缠绵全是假的?
凌虚执剑对准她,脸上再无半点纯真干净的影子,他变得那麽深沉,冷肃,像他手中寒芒如电的剑,刺痛了她的眼。
不管面对多复杂的人,她都能识破,他们却派了个最简单的人来。
随後在漫山云层里追捕霄露,衆人花了整整七天,凌虚熟悉她的气息,了解仙人岭的山势,知晓她在山中的栖身处,在那些地方尽数埋了法阵,重重打压下,她落败了,孩子也丢了。
被带到仙人岭山脚下後,那些为抓她昼夜难休的捉妖师,早恨她到极致,上来便是一通鞭打折磨,直到她奄奄一息,他们才收手。
“妖孽,敢搅乱东虞民生,今日便叫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法阵开啓,霄露自知绝路已到,从满山人影里,瞥见了凌虚铁一般的面孔。
过去,那麽多炙热潮湿的夜晚,她从梦中醒来,见他在熟睡中仍紧抱着她,头埋在她颈间,无比依恋,她试着触碰他的眼睫,他被扰醒,会捏住她的手,轻嗔:“别闹。”睁眼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眸里,分明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她看错了,原来,连那些时候,他也没有片刻放松,这场幻梦编织得可真切实,连半分真情都不掺,沉溺的,只她一人。
她朝他大吼:“把孩子还给我!”
有弟子冲过来用力打倒她,她在血泊里翻滚:“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凌虚过来道:“都生死关头了,你还想着那个贱种。”
她望着他道:“杀了他吧,现在就杀了他!别让他活着,我知道你们凡人不会对他好的,让我杀了他吧,他本就不该到这世上来。”
凌虚道:“你以为我会让他活下去?”
语尽,他一剑贯穿她的躯体,灵力钻进去,生生剜出了她的妖元。
直戳戳的血腥场面,令在场所有人不忍直视,凌虚全程却连眼也没眨,他是那般冷血无情,任她惨叫哭嚎,也无动于衷。
这骇然的举动,自然不是平白做出来的,他在衆目睽睽下亲手杀了她,也是想向围观的人证明——他进山这一年多来,外面的同门总是忧心,质疑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捉妖师,能否抗住妖邪的诱惑,会不会真爱上她,横生枝节,少数嫉妒他的,甚至与旁人打起赌,赌他难抵美色,不可能全身而退。
今日,他向他们证实了,他除妖的决心,从来没有半分动摇。
随着钟方海一招手,法阵啓动,这次,霄露无处可逃,在熊熊火焰里,被烧死了。
隔着烈焰黑烟,她凝望凌虚,凌虚也在淡漠回看她,他不躲避,情绪平平,如在旁观一个死物。
她真恨呐,这一切全是假的,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凄厉的笑声里,她渐渐消失,仙人岭密不透风的云雾,顿时散了开来。
凌虚缓步下了山,路上,排着长队的捉妖师正准备进山扫尾,他从他们当中逆行穿过,满身倦怠冷沉,至山外,有同门带着一年轻女子找到他。
“哥。”
毫无悬念,那是年轻时候的沈香寒,大半年前,她为找寻凌虚来到临江,停留数月,只为今日事成,兄妹二人能有机会叙旧。
凌虚还没与她说上两句话,有弟子抱着孩子过来了:“师兄,钟老让我问你,这孩子,你想如何处置?”
凌虚看也没看:“拿去扔了。”
沈香寒清楚他这一年多来的任务,此时见了这孩子,道:“哥,这是你和那个……”
凌虚别过脸,显然不想听,沈香寒听着襁褓里虚弱的哭声,掀开看了看,手指一蜷:“他,是个凡人。”
凌虚道:“凡人又如何,妖邪之子永远是妖邪之子,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扔远点,别再让我见到他!”
数月来,兄妹二人偶然会面,说起旧事,凌虚当年离家出走的原因更详尽了,他父亲不仁,逼死糟糠发妻,对他这个儿子也是百般折磨,他才愤然离家。
他恨透了他的父亲,却在此时,亲口说要丢弃自己的孩子。人生何尝不是种轮回。
弟子要走,沈香寒又往襁褓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再也丢不开似的。
她拽住弟子,望着凌虚冰冷的侧颜,道:“哥,既如此,把孩子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