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墨云翻斗,电闪雷鸣,樊家内外,具具尸体倒在积水的院落里,垒起高高一层。
厮杀下,外边双方折损人手过半,院中,樊渊与凌虚各自退後,双方带了伤,如两头失去理智的凶兽,你来我往地继续撕扯。
渐渐地,凌虚占了上风,凌厉的剑气数次从樊渊要害擦过,他杀意满满的眸光从面具後射出,比这夜还要吓人,樊渊忽感一阵退却,可转瞬间,那退却又被驱逐。
剑影在雨水里穿插掀腾,掠起连片迷蒙水雾,樊渊笑道:“信不信,今夜,你会比我先死。”
凌虚道:“我死,你也别想活。”
樊渊诡异一笑,对打间放声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吗?中元夜!凡间阴气起,鬼门洞开,我为你备了份大礼!凌虚长老,听闻你临时派陆昭歌去了萧国,可惜啊,少了斩妖剑,今夜不知你能否挺得过去,你那好儿子认你了吗?非是我瞧不起你,虽为私生子,名声难听,可他容貌生得不输你,武力也在陆昭歌之上,你偏偏百般刁难,将人养成那样,反将陆昭歌那个贱人当成宝,你可真该死。”
凌虚忽略了他後面的话,对那个大礼起了疑:“你若侥幸活命,我劝你往後夹紧尾巴做人,今夜过去,你的仇家只会多不会少,这些年你一手遮天,祸害凡人妖类,早惹得怨声载道,逃过了今晚,你也休想好过。”
樊渊悠然:“但愿如此。”
脚下地面猛然震了一瞬,远处有轰隆隆的奇怪闷响。
凌虚怔了下,顿觉这动静是从翻云岭上传来的。
他一招击倒樊渊,回过头,浓重的夜色里,翻云岭山间有什麽闪过,紧接着,那端响起空灵清脆的断裂声。
樊渊爬起来笑道:“子夜了,凌虚长老。”
“你做了什麽?”凌虚剑尖直逼他心口。
樊渊吃了一剑,笑容愈发放肆:“阴阳间啊,你不会没有发现吧?哈哈哈!”
他仰面长笑,凌虚大惊失色,奉上一掌,强悍的灵力掀起樊渊撞向廊下,他砸落在地,难听的笑声仍未终止:“快去看看吧,凌虚长老,单凭冯家那群废物,守不了多久的,冥界的厉鬼若从阴阳间跑出来,这满城百姓能活几人?我也十分期待这夜过去,你我究竟谁先死!”
凌虚心知阴阳间破开的严重後果,睨眼樊渊,当即调转方向往翻云岭飞去。
此刻,比起全城人的性命,杀樊渊都显得没那麽重要了,他为何没提早发现呢?已经子时了,凡界阴气空前强盛,阴阳间还能被封上吗?
他不知道的是,趁着夜雨弥漫,霍天已将白铮引进了听雨斋。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公然踏入这传承百年的捉妖界胜地。”廊檐下雨滴飞溅,白铮收了伞,打量融在夜里的斗拱飞檐,笑对霍天道:“谢了。”
霍天一语未发,整个人沉郁欲滴。
前日在仙人岭,他只身闯入那遍山迷雾中,什麽也没遇到,转了几圈後,又完好无损从里面出来了。
雾中潜伏的那些吃人的妖魔鬼怪,惑人的怨气煞气,未伤他分毫。
这情景不得不让他怀疑,白铮所说的,全是真的。
他划破手指,滴出血珠,指尖没入浓厚的雾气,所有的雾似有意识,全在绕着他走。
那奇异的场景,连白铮也前所未见:“这迷雾集聚在此,二十多年来都没散过,你该知晓这意味着什麽,霍天,你娘哪怕死了,你身上依旧留有她的血脉,可以破云,控雾。”
放眼四顾,山岭云海茫茫,不见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他无法想象,她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出仙人岭时,白铮问他想好了吗。
霍天自然想好了,他这半生,从未被人好好爱过,无论他的亲娘是人,还是妖,只要她爱他,他便帮她。
一切名讳血缘是假,唯爱是真,沈香寒的死,也让他看清了凌虚的真面目,那个男人,辜负害死了两个爱他的女人,他得为她们报仇。
红锦天吧嗒嗒跑来,见到他们,无比意外:“你们……”
霍天横眉瞪着它:“我们怎样?你敢骗我。”
他冷起脸来很是吓人,红锦天往白铮那缩了缩:“我……”
白铮对霍天道:“这小精怪,鬼心思很多,要杀要剐随你,反正捏死它不费力,我看也别动手了,留着至少是双眼睛。”
一个未化形的灵,霍天本无意计较,居高临下盯着它道:“往後,知道该听谁的话吗?”
红锦天战栗道:“我一向只听你的话,你知道的。”
霍天往秦家人住的後院一望:“他们都睡下了?”
红锦天:“早睡了。”
“走吧,去静室,你来把风。”霍天转头便走。
到静室前,他劈手掀开大门。
红锦天在他身边潜伏多日,一直小心引导,唯恐暴露自己真实目的,却未想到这夜居然突飞猛进,霍天会连凌虚也不在乎,他惊叹道:“你就这麽闯进去?”
霍天拂袖:“对。”
红锦天道:“万一惊扰了长老呢。”
霍天道:“惊扰便惊扰,还有秦诗一家,你看好了,他们若来,便杀!”
栽进那个深渊後,他终无顾忌。
白铮吩咐红锦天守好门,陪着他进去,道:“翻云岭现了阴阳间,松陵城中也有异动,凌虚走不开,这是除掉他的好机会,你想让他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