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边山脊,弟子指过去道:“掌门,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处活跃的阴阳间。”
活跃的阴阳间,本就十分恐怖,算算日子,中元节也还有几日便到了,樊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了蜷。
若说阴阳隙,是阳世和阴间之间时空裂开的细微缝隙,那阴阳间,便是一百道阴阳隙的组合,这是凡冥两界交汇处,被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犹如随时会决堤的洪水,极度危险。
阴阳贯通,偏又赶在了鬼节之前,中元当夜,地府亡魂攒动,厉鬼出没,必然嗅着味,顺着阴阳间攻上来。
翻云岭脚下便是松陵城,看来,城内刚安定的老少妇孺,又要遭殃了呢。
弟子们见樊渊没太大反应,道:“怪不得先前翻云岭老有鬼怪出没,原是因为这个。”
“这阴阳间之前藏得极深,近日显露,怕是冥界那边生变了,掌门,咱们要不要去封上?”
“咱们不管,它就这麽露着,冯家人迟早也会发现的。”
樊渊拦住了他们:“先不用。”
封住阴阳隙是举手之劳,但想封阴阳间,不是件易事,时空大裂口犹如无底洞,松陵十六家至少得合力才能修补。
况且,眼下阴阳间尚未完全打开,等中元当夜,厉鬼从那头彻底凿穿这通道,倾巢而出,怕是倾尽松陵全部捉妖师的力量也封不上。
那麽,便需有个修为高深之人主动牺牲,以毕生修为去填补了。
这不正是除掉陆昭歌或凌虚的大好机会吗?
樊渊远眺那寒气森森的山脊,沉沉笑道:“先用灵力隐去,别叫人提前发觉了。”
“再去警告冯家那些废物,谁敢多嘴,我让谁死。”
***
忙碌多日,待城内伤患都得到安置後,尹惊舞累得回来倒头便睡,隔天正午,方有力气起身。
许久未在家中见到尹世霖,少不得要找人问一问,侍女道:“掌门连日郁郁寡欢,早起,说去江边散心了。”
“有人跟着吗?”
侍女道:“有呢。”
尹世霖近来越发怪异了,贸然跑去江边,莫非是要……
想到杨令梅还在,尹惊舞又放了心,无论他遇到什麽,有他娘在,他绝不会去寻死。
擡头,灰茫茫的天上,有只白鸟风筝孤零零飞着。
“那是谁放的?”
“沅沅小姐放的。”
想到自己很久没陪尹沅沅了,尹惊舞往尹世霖住的院落行去。
据下人说,尹沅沅从由尹世霖照看後,疯病好了些,但性子愈发缄默,生气全无,好几天不说一句话,唯尹世霖在,她会笑会闹,别的时候,都只喜欢一个人发呆。
到院中,尹沅沅独自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环抱双腿盯着风筝看,下面的丫鬟一脸紧张,生怕她摔下来。
尹惊舞遣散了吵闹规劝的人,飞上去道:“沅沅。”
尹沅沅迟缓转过来,面容黯淡,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尹惊舞坐下牵起她冰冷的手:“你怎麽了?”
尹沅沅擒着风筝线的指头一松,眺着它越飞越远,道:“姐姐,你看,它自由了。”
这一声清明平缓,听来居然像个正常人,尹惊舞道:“沅沅,你好了吗?”
尹沅沅问:“我爹呢?”
尹惊舞道:“从你被接过来後,他成日在屋里酗酒,别的事,不管不问。”
四周无人,尹沅沅往脚下的虚空看了看,眼里零星的光散尽,缓缓扑进尹惊舞怀里道:“姐姐,这几天,我想起了些事,昨夜,我甚至记起那天在祠堂里看到什麽了。”
尹惊舞愕然,为她忽然记忆恢复,也为华六娘之死果真存疑,道:“什麽?”
尹沅沅低微道:“我看到,我爹杀了我娘。”
那是无比寻常的一天,风和日暖,她藏在祠堂供桌下,满心欢喜等待丫鬟进来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