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惊舞叫着她的名字冲过来扶起她。
掉下来时腰腹受伤,一动便针扎似的疼,昭歌用手撑着,道:“你可算来了,不然我还不知要在那躺多久。”
这半日接连大起大落,让她无意在意那些弟子对受伤的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更不在乎他们频频投来的探究怀疑眼神。
他们一定发现了樊见山的尸体,猜测着事情的原委。
尹惊舞揽住她,心疼的眼泪滴落在她手背处。
昭歌遍身衣衫还湿着,素衣染成了浅红,分不清沾的是水还是血,脸色也白得吓人,惨成这样,仍打起精神安慰尹惊舞道:“我没事,小伤。”
她越是如此,尹惊舞越觉悲戚,望着她,面上哀恸的情绪久久难以缓和。
昭歌有所察觉:“怎麽了?”
尹惊舞痛苦踌躇:“昭歌,我……方才去你外祖家,发现……”
昭歌混沌的脑子哄地炸开。
具体发现了什麽,单看她止不住的泪便有定论。
昭歌摇头道:“不会的,你在骗我对吗?”
尹惊舞:“我……”
昭歌惨白的脸色,逐渐碎裂。
伞妖逃走後,她追查途中,原想先回外祖家看一眼,半途又被那妖孽拦住去路,她当着她的面揪出几个凡人吃掉,吓得原本藏在家里的百姓慌不择路满街乱窜,她为了救他们,冒险被伞妖吞弑,好不容易才活着从内冲出,杀了这祸害。
可她仅剩的几个亲人,就在这段间隙里,被害死了。
连年幼的唐之桃也未能幸免。
跪在外祖家,面对地上骇目惊心的五具尸首,昭歌又想起了临江乱坟岗上,那丧鬼对她说的话。
他们都还记得你,你也不曾忘记他们吧?
她的确没忘。所有死在她面前的人,她都记得。
她与樊见山前後撞见丧鬼,本以为自己会先死,想不到先死的是樊见山,可她,也等不到丧鬼的话应验那天了。
死有什麽,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每活一日,她都得目睹她珍视的人,一个个在她眼前逝去,她却无力挽救,还有她自认美好的回忆,被一点点掀揭,撕开表层僞装,露出肮脏污秽的底色,让人不堪入目。
活着,太累了。
***
松陵城,有了樊卫两家弟子参与,东岸罗刹鸟持续的攻势渐弱,不多时,临江也有世家弟子赶来相助,最终,在衆人合力下,漫天罗刹鸟被完全压制,杀尽,江面平息,再无风浪波涛,只飘着一层黑压压的尸首。
粗略估算,足有七千多只罗刹鸟从墓道里跑了出来,洛家人自发下河去剿灭遗漏的,忙碌半天的衆人喘了口气,王九阳从城内赶来,道城中的罗刹鸟也被除完了。
“总算赶在昭天楼的人来前平息了事态。”降妖盟会的长老犹在庆幸,没留意到樊渊眼里划过一丝讥诮。
这场灾祸,足够那群贱民铭记了吧?无樊家,无松陵,他们都得靠樊家才有安生日子过。
转头,蒲灏带人找了过来:“掌门!出事了。”
樊渊道:“哪里出事了?”
蒲灏有意无意扫了眼旁边漠然静立的凌虚,道:“秀水镇,樊公子他……”
他胆颤而惶恐,甚至不敢把话说完。
樊渊死死盯了他会儿,突然笑了。
樊见山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松陵,继罗刹鸟夜袭事件後,再一次震惊了全城。
城西关,尹家弟子才安顿好伤患,稍做歇息,高鹤慌里慌张来道:“掌门!夫人!秀水镇那边出状况了。”
邵虹懒懒瞥眼他:“说清楚。”
“镇上出了个伞妖吃人伤人,不知怎的杀了樊见山,樊家人才赶过去。”
樊见山死了?尹世霖迅疾看向邵虹,邵虹岂能让他寻到破绽,平和道:“哦,那真是太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