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麽妖?
越来越近,这个“人”,与他头顶的东西并非连体的,那是一把活的伞,正在吞吃一个人。
等完全看清,那人也被伞啃得差不多了,独剩两只脚在素白的伞边沿下晃来荡去,边沿上端的伞面被血浸透,高低起伏地波动起来,似在吞咽。
昭歌匪夷所思,提剑攻过去,那伞骤然张开,冲她吐出大堆秽物,她闪身避过,见它吐出的是滩血肉混杂的碎骨。
吃完了人,伞妖化作一个女子,身着红白混乱晕染的衣袍,满脸暗红的纹路如蛇在肌肤下爬游,她的眼神像兽,无情无欲,唯有对人肉强烈的渴望。
这样实打实对上一个食人的孽妖,昭歌蹊跷这妖怎会无端出现在这的?
松陵防守森严,那只能是,在罗刹鸟乱城期间,有人故意投放了这个妖,意在杀她。
想明这点後,她没给那女妖反应的时间,甩出缚妖铃,铃声一响,伞妖浑身妖力腾动,绯红滴血的眸子恶狠狠扫向她,飞身扑起,探长的双手抓过来,她翻身闪避,过招时,数次与其正面相对,这女妖都表现的杀意腾腾,眼里看不到半点情绪,她只好放弃了。
又一掌击打她面门,她提剑自伞妖掌心穿过,抄起铃铛捆住她,甩出几张灵符临时画了道缚妖阵法。
漫天灵流自上而下压制住妖气,伞妖被困,撕扯一番,暂且停了手,在阵中来回挣扎。
昭歌走到阵法前,平视她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你手臂上刻有名字,方才吃掉的那个人,是你主人吗?”
伞妖瞪着她,啓开染血的唇齿放声冲她咆哮。
昭歌怏怏退了退,此妖神志尽失,根本问不出什麽了,她还在怀疑,这是否又是一个被樊家秘器操纵的善妖,身後突然传来脚步声。
拔剑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樊见山站在不远处,望见她,神色有一瞬的放松。
他在这里,她不觉意外,只奇怪他会莫名其妙在她面前现身——他若是来看这伞妖杀她的话,不应该待在暗处旁观的吗?
除非,他想亲自动手。
昭歌往四周扫了扫,总觉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窥视,睨着樊见山不说话。
樊见山目光在她脖子处滞了滞,瞧着阵里那发狂的伞妖道:“这妖从何而来?”
装模作样。她道:“你应该比我清楚。”
樊见山被她一句话弄得窝火,他跑了这麽远,避开所有人来看她,她以为是为了什麽?
“我不清楚!”
昭歌冷嘲道:“可以回去问问令尊,做都做了,有什麽好掩饰的,你们不是想杀我吗,动手吧。”
樊见山道:“你觉得我是来杀你的?”
昭歌道:“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承认?昨夜罗刹鸟为何进城?暗影的人攻上翻云岭又是谁人所为!樊见山,我突然有点後悔屡次对你容忍了,你们眼里从来看不到任何人,那些丫鬟,松陵满城百姓,落在樊家手里全是蝼蚁,若能重来,我应该会在昨夜之前便与你们鱼死网破!”
樊见山持剑指向她:“你再说一次!”
她反手一掌击落他的剑。面对她的怒视,樊见山道:“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从未想过害你。”
昭歌道:“你没有?对,都是你爹做的,你只是在旁观望,纵容一切发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这种行径,与你那自私冷血的父亲,没什麽分别。”
樊见山被戳到了痛处,又想起那夜雪夜对他说的话。
他不知他是从何处发觉的。
当年,樊渊谋害陆家人时,他年纪尚小,可樊渊也确实让他参与了,全程,他都是清楚的。
樊渊说,他要用陆家的灭亡,教会他,何为挡我者死。
後来,他随樊渊上门祭奠,在陆家灵堂内,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几排棺材时,心中并没什麽感觉,只信奉樊渊的话,信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陆家人就是该死,谁让他们总做出头鸟,阻了樊家的路,直到如今,才有了一星悔意。
可惜,他悔得太晚了,什麽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终究成了他与她终身的隔阂。
两人对峙间,唐绍匆匆出现,惊诧唤道:“昭歌!”
昭歌转头看到他:“舅舅?你怎麽来了?”
这边有樊见山在,还封着个暴怒的伞妖,危险重重,她急道:“别过来舅舅!你快走!”
唐绍却违了她的愿,几步闯过来挡在她面前:“又是你!”
因着先前樊家的行径,他也认得樊见山:“你还想来害她!”
樊见山不屑道:“滚开。”
昭歌道:“舅舅,你别管,这是我同樊家的恩怨。”
唐绍没动,瞪着樊见山道:“当初你那个爹在我妹夫一家的丧礼上假惺惺装好人,可我知道,陆家遭遇的意外你们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