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十九年,抓过很多妖,还是初次见有凡人这麽想让她死。
无冤无仇,却来要你的命,人和人之间的斗争,照样血腥惨烈。
霍天的银丝在夜里能隐形,天然的优势下,他对付杀手游刃有馀,几乎没人能近他身,第二批被杀退,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这时,山下又有东西以骇人的速度攀了过来,妖气与松陵城中的相似。
翻山寨内百兽震动,熊吠狼嚎响彻山头,霍天道:“有妖来了。”
凌虚只扫了一眼:“是罗刹鸟。”
昭歌与霍天对望下,道:“传闻里,罗刹鸟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食人妖兽,并不常见,怎会莫名其妙现身松陵,数量还这麽多?”
霍天道:“袭击松陵城与攻上翻云岭的并非同一批,这加起来得有上千只了吧。”
凌虚道:“涴江江底,有片千年前的墓葬区。”
他一说,他们便明白了,那片墓区沉在水里,通道都被封死,只要无人开啓,这些千百年前的罗刹鸟不可能跑出来,看来今夜的事,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又一批杀手被杀了大半,跌落翻云岭山间,馀下的也没有撤退的意思,蛰伏多时的几十个法师冒出来,彻底催毁了听雨斋结界,大有不除掉他们誓不罢休的气势。
昭歌远望火光冲天的松陵城,擦去面上粘稠的血,祭出灵力,映亮了整片山顶。
一场血战,从午夜杀到凌晨,夜空冷蓝,洒下朦胧灰沉沉的光。
天将明未亮时,会经历一段死寂磨人的沉静。
这时,万籁俱寂,踏入林间,你会发现自己看不清,也听不见,但能感觉山中所有活物都睡着了,地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抚上眼前粗粝的树干,可以触到它体内有热血在淌转,然冥冥中,有些死物却好似活了过来——树里藏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幽魂,正趁着初曦尚未刺破云层时,偷眼打量你。
听雨斋外横尸遍地,在这个无风无月的幽寂时段里,瞧着分外吓人。
昭歌没怎麽受伤,只身上沾了很多血,很累,撑着斩妖剑道:“杀完了吧。”
霍天道:“看样子是完了,松陵那边,也完了。”
城内鬼哭狼嚎半夜,这会儿没声了,他们没空下山,还不知那头什麽情形,有那麽多世家弟子在,总比山上好些吧?
霍天喘匀了气,摊开手递到眼前,这一晚对战,他原本长好的十个手指头再度开裂,伤口大小不一,米粒似的纵向分布,看久了有点恶心。
见凌虚衣不沾尘,面容平淡,全然不似自己狼狈,霍天内里微忿,道:“师父。”
自己是被他们连累的吗?像秦洄一样?
凌虚凝神盯着那一地血尸,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霍天正感怪异,顶头有一丝细线爬到他鬓角,他觉得痒,动手去挠,摸到後,触感意外熟悉,他正欲细观,那丝线却转瞬间勒住他脖子往後收紧,锋利程度比之银丝更甚,霍天只觉自己脖子险些被切断,立即停手不敢再反抗。
“谁?!”
“对,别动,头身分离,可是很疼的。”一个雄浑的男声在他身後威胁。
另一边,稍微放松的昭歌同样被神出鬼没的丝线牢牢控住,略一迟疑,斩妖剑被人劈手夺下,局势霎时逆转,凌虚也来不及反应,他紧急顿住脚步,眼瞧着後头从天而降的四人,果然,这群匪首留在最後了。
他胸中怒火燎原,道:“放了他们!”
其中一名匪首哂笑,撩动霍天脖子上的丝线道:“凌虚长老,过了这麽多年,我道你老了,不中用了,想不到你还挺矍铄,伤了我们那麽多人,你这两个徒弟也得了你的真传,对得起听雨斋的名号,可惜啊,今日你们三人必须死一个!他,和那边那个丫头,你选一个吧。”
昭歌被两人钳制住双手,脖子处血渗了满身,环顾他们,知晓情况不妙。
银丝稀有,但捉妖界内确实不止一条,想不到这个江湖杀手组织里,有人将银丝用得比她师兄还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这丝线削铁如泥,切开她的脖颈只需一瞬,她与霍天分守听雨斋南北角,离得不算近,凌虚分身乏术,如何能把他们一起救下?
凌虚道:“你创建一个威震江湖的组织不容易,短短半夜被耗尽,可甘心啊?”
匪首道:“刀口舔血的行当,习惯了,他们能与你交手,不亏,只要你们死一个,我便算完成任务了,他们也不白费一条命。”
凌虚扫视皱眉闭眼的霍天,再看看浑身是血的昭歌,心里做了选择,阴冷道:“杀了他们,你也会死。”
匪首笑道:“那可未必。”
凌虚道:“今天,你们整个暗影组织,没人能活着离开翻云岭,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