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世霖愣怔半刻,在凤峦城闻听黑蝶咒言时,他尚抱有一线侥幸,然而,真相果然没让他失望。
为了保护杨令梅和尹惊舞,他得尽早回去。
之後呢?
想到回去後可能面对的场景,尹世霖身心俱冷,他也想如邵虹一样,暗地里布场大局,把她对他的算计全数还回去,可他做不到,他现在只想亲口问问邵虹,她在逼他当上尹家掌门时,内心可有过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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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尹惊舞睡不着,睁眼到天明後,她故作无意,和邵虹说要去药房帮忙。
邵虹肉眼可见的迟疑了会儿,道:“药房近来病人少,用不着你去,你留在家里吧。”
尹惊舞道:“我回来时问过,他们说药房忙得不可开交,夫人不必体谅我,我没去赛场上比试,累不到哪去。”
邵虹目送她离开,眼神渐凛,唤过手下道:“去,寸步不离看着她,别叫她跑了。”
尹惊舞出了尹家大门,见无人来拦,她浑身冒起层层冷汗。
方才她说话时,邵虹的样子可真叫人害怕,似一条毒蛇,时刻要扑上来咬她。
今时不同往日,还未远离尹家,情况随时有变,尹惊舞强装镇定,拐进了尹家药房。
一上午心不在焉,中午时分,趁店内人多眼杂,她借机脱身去了陆家,成功与昭歌相会後,才有所放松。
尹世霖什麽也没对她透露,她无法给昭歌解释,况且连她自己也发懵,好好的,邵虹对她,哪来这麽大的敌意?
幸好昭歌没多问,当夜,她道要留下,昭歌派人去了尹家报信,说她不回去了,尹家那边倒默默无言。
尹惊舞辗转反侧,总觉尹家那薄瓷般的安宁,马上会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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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樊渊归家後,当即宣了紫斋首领桑典来问话。
他耽搁在临江这几天,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扫尾的机会,紫斋一批人唯恐他的清算,多日来脚不沾地,将该查的都查清了。
“掌门,我们探到在临江街边救了吴贵夫妇的,是凌虚和陆昭歌身边那个男人,松陵这边的几个人证,经我们多番威逼利诱,也不肯供出背後之人,依属下看,全是凌虚指使的。”
“另外,月前在江上救活吴贵的神医,是尹家的大夫。”
樊渊泥塑般的面孔有了点波动:“尹家的大夫?”
桑典道:“千真万确,尹家在盛会期间表现平平,毫不引人注目,不知是否故意为之。”
凌虚为了陆昭歌,算是公然与樊家宣战,暗里积聚证人来咬樊家没什麽好说的,想不到尹家那帮懦夫也参与其中,这些烂事,说来尽因吴贵而起。
难怪身体孱弱如他,被捅了一刀沉到江里,还能被救活,不是他命好,是尹家的药灵。
邵虹此举,害的樊家声名受损,牧三途能否进晴夜署还未知,更要紧的是,事情闹大後,邓禛为了平定民间愈演愈烈的舆言,昨日派人端掉了松陵县衙,一干与樊家亲厚的县官无一人活命。
这极大削弱了樊家势力,叫他实在难忍。
“临江松陵两地的流言呢?”
桑典道:“我们皆以最快速度去平定了,但当中有种流言来得奇怪。”
“什麽?”樊渊问。
“松陵这边,有言论称那几个死去的贱人是被公子害死的,樊烈被您收买,为他顶了罪。”
樊见山气傲心高,在松陵一贯清明,这话绝非空穴来风,是谁趁势大放厥词哗衆取宠?还是有人想分裂他们父子?
樊渊斥道:“源头呢?”
桑典叩头道:“最先从尹家那边传出来的!”
又是他们。
压抑的沉默里,樊渊一脚踹翻桌案,道:“告诉简妤,动手!”
桑典震撼擡眼:“敢问掌门……动谁?”
樊渊慢条斯理想了一遍尹家的人,道:“邵虹在意谁,便让她去动谁,最好连那个贱妇也别放过!”
邵虹一个寡妇,孤儿寡母,她最心疼的,只有她的独子尹皓钰,那小孩一死,必得带走她半条命,桑典道:“属下遵命。”
又忐忑道:“那与吴小巧一事相关之人如何处置?请掌门示下。”
这次,为以儆效尤让樊渊满意,他抓了家里处理吴小巧尸首的下人,杀吴贵的,抛尸的,清扫证据的和中间一切的见证者,加在一块共三四十人。
樊渊俯看他,阴寒道:“带他们进白蟒峰。”
桑典内心猛颤,自知这一去,便是要那些人别回来了。
他走後,樊渊平复半晌,待心绪宁静了,召了手下来问樊见山的近况。
那夜从临江被送回来後,樊见山发了高热,昏了好几天才清醒,卧床休养至今,身子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