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自秋道:“此种咒言,寻常人不会知晓,除非……”
除非是世家大族,神通广大,才能探到这种秘事,那可怀疑的人,便没几个了。
邵虹了然,道:“樊家,哼,我当樊渊只会瓦解分裂咱家那些心猿意马的弟子,想不到,他还敢撩拨尹家掌门。”
既然尹世霖起了疑,靠掩饰搪塞去扬汤止沸,非长久之计,石琮道:“他若真查到什麽,咱们得想想如何应对。”
还好尹世霖心肠慈软,没那麽难缠,他有了招,看向邵虹。
邵虹第一想法是威胁:“他的身家性命攥在我手里呢,我不可能让他把事情抖落出来。”
尹世霖的软肋是尹惊舞和杨令梅,两人现下全在府里,邵虹正欲吩咐下人,她身边的亲信柳春过来道:“夫人,掌门来信说他路上有事耽搁了,後日便回,另外,樊家奸细的事,他有眉目了。”
邵虹为之一愣,质疑道:“他离开临江,是为了找樊家的奸细?”
这事机密,需谨慎对待,他摆脱尹家探子独自去查,倒说得过去,可当真如此吗?
石琮道:“夫人,无论这次是真是假,往後,倘若他挖出了事实,您是想以他娘和尹惊舞的命威胁他吗?”
邵虹皱眉沉思会儿,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到底一家人,弄成那样,太难看了。”
石琮与全自秋对望一下,道:“您忘了,掌门心软,依我看,与其威胁他,不如使出苦肉计,我们当时的确诸多为难,您实话实说,他会体谅您的。”
邵虹点了点头,她这些年暗自咽下的苦果不少,随便拿出两个,对付养尊处优少不经事的尹世霖,足够了。
末了,她又道:“咱们派去樊家的人安顿好了吗?”
全自秋道:“好了,随时等候您的吩咐。”
邵虹心情方有所舒缓:“很好,不就是奸细吗,樊渊这个老匹夫,真以为把樊家看管的铁桶一般,咱们就拿他们毫无办法了,针扎进去了,以後走着瞧。”
***
五天前,愚公来临江找到尹世霖,道在西北地的梅城,寻到了蓝必先的踪迹。
起初,尹世霖还一片茫然:“蓝必先是何人?”
愚公道:“你哥生前的挚友,梅城商户,我查到你哥死前,他恰好来了松陵,他们接触过,林莹失踪时,蓝必先在当天夜里离开了松陵,连你哥的葬礼也没参加,以他们的深厚情谊,他本来必会到场的。”
尹世霖想明了其中关窍:“他是接了我哥的托付,先带林莹离开了?”
愚公道:“我是这麽猜的,林莹一个弱女子,处在你母亲的监视下,自己逃走的可能微乎其微。”
尹世霖忆起林莹,年少时他无忧无虑,所有的时间,一半用在陪伴尹惊舞和杨令梅上,另一半全投给了涴江的鱼,甚少注意到尹子珏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妾室,只记得林莹身量纤纤,面貌清秀,不会武功,对人说话时也细声细语,实在没什麽特别的。
各花入各眼,後来尹子珏执意要娶她,他还帮着说了两句话,邵虹气坏了,直指他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他一笑了之。
林莹那时莫名失踪,而今看,肯定是他哥提前安排好的,怕自己死後,邵虹会对林莹不利。
愚公道:“我的人散布在东虞各道,费了许久的劲,打听到蓝必先在梅城山中建了处山庄,是梅城达官显贵的避暑胜地,但他们跟踪多日,没在他身边见到林莹,你去吗?”
尹世霖考虑了下,梅城偏远封闭,与他先前去的凤峦城类似,蓝必先又将山庄修建在大山里,很像要掩人耳目,保护什麽人,林莹多半被他藏了起来。
他道:“我去。”
愚公随後在梅城做了安排,尹世霖独自驾马才出临江,樊家和尹家的暗探便苍蝇似的跟了上来,他一路往南,在临江城外一处勾栏瓦舍,与愚公的人联手使了金蝉脱壳,才敢动身往西北边去。
快马加鞭,昼夜不休,三日後,落地山麓间的梅城。
蓝必先的山庄三年来搬过两次,而今藏在深山里,只梅城显贵知具体所在,好在愚公的人门道多,几番交涉,找到了蓝必先在城内的酒庄。
等打通关节,绕过酒庄三四个管事,真正得到见蓝必先的机会,尹世霖足足用了一整天。
酒庄房间内,蓝必先进门,一身寻常打扮,盖不住他眼里的锋芒,他先客气道:“听闻,公子找我?”
尹世霖看了他会儿,从他神情里,蓝必先察觉到异常,笑意不减:“我是这酒庄幕後老板,公子专程找我,所谓何事?”
尹世霖道:“我,有事相求。”
意料之外的答案,蓝必先一顿,道:“愿闻其详。”
见他没有抗拒,尹世霖方道:“我是尹子珏的弟弟,现任松陵尹家掌门尹世霖,此次专程为您而来。”
从蓝必先凝滞的脸色看,尹世霖确信自己没猜错。
为显诚意,他径直跪下:“您还记得他吗?听闻三年前他死时与您见过面,他是否求了您些事?”
蓝必先手握酒杯,迟迟不言,尹世霖道:“您放心,我是单独来见您的,避人耳目,今日阁下与我会面,不会有旁人知晓,包括尹家大夫人,我想问,您知不知道林莹现在何处?能否让我与她见上一见?”
蓝必先挂一抹恰好到处的笑容,道:“公子,你说的尹子珏,与我只是多年前,偶然相识的泛泛之谊,而什麽林莹的,我更不认识,你是否找错人了?”
尹世霖直直望着他:“您不信任我,是我母亲邵虹对林莹做过什麽吗?还是林莹在怨我们?”
蓝必先朝他拱手:“我说了,你找错人了,我压根不认识这个人,请回吧。”
瞧尹世霖跪地不动,他先拂袖转过身往外走。
尹世霖道:“我哥当初不是病死的,对吧?他是中了咒,为护林莹而死,我如今也身中黑蝶咒,命不久矣,我得护我想护的人,求你了,蓝公子!”
听到他重重的叩头声,蓝必先迟缓回头。
尹世霖扯开袖口,亮出手臂内侧那咒印,有泪陡然滑落,他颤声道:“我没骗你,求你了,我惹上诅咒无妨,可她不能死。”
蓝必先面无波动,仍默不作声。
尹世霖心间渐冷,爬满窒息的绝望,过了会儿,失意道:“若公子当真不认识,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