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了,她绝对会来找她,安心等着就是了,出去了,反而什麽都查不到。
跳珠,瑞露,这两个女子是那雨妖养出的灵,跳珠跟在冯娥身边,瑞露神出鬼没,不好防范,想了会儿,昭歌到牢房前,透过那个小口,竭力往出望。
所处位置受限,看不到外头,但她进来时瞧得分明,深处还有间牢房也亮着灯,不知关了何人。
总觉这巫女祠宫宇,压抑空旷,藏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半刻後,门锁响了。
所料不差,来者是冯娥,她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挽起头发,披着深色长斗篷,独自一人进来了。
“姑娘怎麽称呼?”
她问的沉稳而郑重,神态举止与在雨妖和跳珠面前又不一样。
昭歌心知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形象,有两种必然是演出来的,平声回道:“姓陈。”
冯娥道:“陈姑娘,你是东虞人?”
昭歌道:“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捉妖师,初出茅庐,昨日从此地路过,发觉城内异样才进来的,不是要审问吗,为何来的是你?”
冯娥苦笑:“若来的是旁人,你现下早横着出去了,他讨厌东虞人,更厌恶你们这些捉妖师,我好不容易才制造了些混乱,让他们暂时顾不上你。”
昭歌看不透她清明的眼神背後藏的什麽,道:“你找我何事。”
冯娥道:“你能杀妖吗?”
见她沉默,她抓住她的手,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想求你帮我杀了他,可以吗。”
她可怜巴巴的,昭歌心中不为所动,抽回手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不像仇敌那般简单。”
冯娥顿了顿,道:“之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吧,他欺辱我,囚禁我师父,害死了凤峦城百姓,我难道还不能想杀他吗。”
昭歌道:“他是怎麽到你身边的?你先同我讲讲。”
冯娥不解:“这很重要吗?”
昭歌道:“当然,我在识人上吃过亏,不敢再以貌取人,特别是你这样看似纯良无害的美人。”
冯娥也不勉强,叹道:“我不知他是从何而来的,大半年前,他忽然出现在我窗外池塘里,被我撞见了。”
数月前,冯娥还是仙使丛意之徒,这巫女祠的女君。
凤峦仙使的传承一向严苛,身为接班人,一入巫女祠,就任之前不能出门,在这宫殿内呆了近十年,每日按部就班,她枯萎焦躁到一定境地,时常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日,侍女来报说殿外池塘里有奇怪的影子,她好奇,过去盯着水面看了看,发现池塘下竟沉着个人。
拖出来一瞧,是个男子,还没死,是受伤失血过多晕了,又见他皮相生得极美,她心生好感,偷偷将人留在殿里,藏入了自己的书房。
休养不久後,男子醒了,自称春深,说是夜里从巫女祠外经过,失足摔进池塘的。
至于前因後果,他却没说明,但能闯进守卫森严的宫殿,飞檐走壁,冯娥以为他是话本子里写的江湖侠客,越发心生钦慕。
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养了一个月,春深的伤好了,二人的关系也在每日避人耳目的相伴中逐渐走近。
她入巫女祠十年,身边除了两个侍女外全是丛意的人,她没有朋友,只好向春深倾诉她的枯燥生活,讲她小时候的事,比如她六岁时家中遭逢变故,爹娘下狱,她流落街头,混进了乞丐堆里,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吃不饱饭,只有一个男孩愿意帮她,照顾她。
过後,丛意在全城选拔下一任弟子,她有幸被选中了,进巫女祠後,日子好过了起来,却也彻底失去了自由。
丛意仙使严厉冷酷,不近人情,教她识字读书观星象,考核严格,凡有不对,兜头便是一顿板子,经常打得她浑身淤青,手掌心肿到碗都端不住,她很讨厌她,却也畏惧她,盼望有朝一日能接了她的班,被凤峦百姓供奉,再也不用受人摆布。
说多了,春深也对她讲了些自己的过去,他说他生在很远的地方,那里很美,很温暖,四季如春,他却自幼被人圈禁,凡事为人所控,丝毫不由本心,直到前不久,他才蓄力打破那牢笼,逃到了凤峦城。
同病相连,打这,他们待彼此更好了,春深常在她挨骂後,变戏法哄她开心,在屋中为她下一场细细的小雨,清灵的透明雨滴如精灵在她周围翩翩起舞,绚丽奇异,她惊喜极了,未曾想到这原是妖术。
直到三个月前,他们的事被人发现,禀告给了丛意,丛意大发雷霆,自小养大的徒弟胆敢欺瞒她,她当即赏了她一顿鞭子,打得她遍体鳞伤下不来床,再清醒时,被赶出巫女祠的春深又回来了,他治好了她的伤,表明他的情意,说要帮她杀掉丛意仙使,助她上位。
她被他杀气腾腾的样子惊到,严词拒绝了,可那夜,他不容她反抗,一改往日温柔强占了她,而後又施展妖术控制了巫女祠内外所有人,在她的哀求下,他没杀丛意,只是将人关了起来,再不许她见。
她吓坏了,表面顺承他,私下跑去向凤峦城主求救,春深闻讯而来,又杀了城主,将她禁足在了巫女祠。
她试图逃跑,成功逃出去过一回,换来的,是春深降下大雨,当着她的面淹没了凤峦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