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事
後半夜,多数冤魂被送走,馀下的厉鬼也逃窜四散,不敢再过来,周围变得空荡,浮生挪步过去坐到街边。
衣袖和剑刃上的血不断滴落,染红了地面。白无常在旁站着,形容也狼狈得很。
更深露重,夜色寂静,他突生感慨:“我们三人上一次这般对坐,是多久之前了?”
浮生擦去手上的鲜红,道:“有近十年了。”
雪夜擡头看向他,没想到有这麽久,那这十年,地府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段时日凡间多处遭灾,死的人太多,我不得空,便也没来瞧你,你怎会到这里来?”白无常问他。
雪夜道:“与几个朋友来的。”
回头见浮生与白无常都在看他,他道:“怎麽了?”
浮生浅笑:“没什麽,只是觉着你变了许多,太子殿下命你来凡间是对的,之前的你,从不会主动向人敞开心扉,更何谈交什麽朋友。”
雪夜不知自己过去究竟是何种人,孤僻,孤独,孤寂,总是逃不过的。
“我们是为抓城中潜伏的雨妖来的,这个妖,你们可知?”
白无常道:“知道,花魂国跑出来的,凤峦城发洪水时,妖司的青铜钟响了一日,正是因为他,近来萧国岳国疫病多发,地府亡魂暴增,抽不出人手,你是同谁来的?若能替凤峦百姓降住他也可,花魂国的妖属于三不管,比较特殊,他活着时,不在冥界管辖范围内。”
雪夜道:“我知道了。”
瞧见他怀里抱的斩妖剑,白无常道:“你这把剑,好像在哪见过。”
雪夜道:“八年前东虞边关,白骨精出世,你们是否也在那?”
白无常惊了下,瞬间想起来了:“这剑,不就是那家人……”
“对,是他们的,”雪夜一口气道出,“我来找你们,是想问当年那群白骨精究竟是不是我放出来的,他们杀害陆家人时,我们是否都在场,目睹了,却没有救他们?”
白无常道:“这半年里,你莫不是遇到那个孩子了?”
雪夜默认了。
浮生道:“因果轮回,当真不假。”
“因果轮回?”
“八年前的事,事关冥界的一场浩劫,与你有关,但并非因你而起。”
“那是谁?”雪夜问。
浮生道:“因你的剑灵。”
雪夜拼命回忆,最早在平川县遇水蛇精那夜,他在抵挡那蛇精时,感到自己手中莫名空虚,像遗落了什麽东西,原来并未错觉。
“你曾有过一柄配剑,名长行,镜花宫水镜所化,晶莹剔透,陪你出生入死,擒获过不计其数的妖邪,妖司空旷幽深,那些年你独住其中,对镜自照,许是太过孤寂,久而久之,长行成灵,陪了你多年,直到一日,化妖修成了人形。”
“成人形後的他,长了一张与你有九成相似的脸。”
雪夜想起当初在仙人岭,幻境里遇到的那张桀骜的人脸,才知那人应当是长行。
“因与你长得像,性情又天真烂漫,冥界中人对此妖一度放松了警惕,由着他陪在你左右,後来,他许是被妖司内关押的孽妖蛊惑,沾染了戾气,性情逐渐乖张,犯过几次错,太子他们都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了他,却不想他包藏祸心,在百年前一日骤然魔性大发,击碎了封妖塔。”
“无数被镇压多年的邪魔因此出世,大乱地府,害死了很多人。”
到这,与元佑当时的描述一致,雪夜道:“其中,就包括阴律司判官和他的笔灵?”
白无常想起过往的事,也凝沉道:“是,凌煜曾经也常与我们对坐畅饮,可惜,他死在了那场变故里,琉光也……”
浮生停了停,道:“後来,琉光被投入了轮回,至今未归,你带领我们抓住长行,将他打入炼狱最底层,又自毁了长行剑,此後百年,你都在四处寻找那些从封妖塔内出逃的孽妖。”
雪夜:“那我,是没找到?”
“找到了几个,但你已经没有资格缉拿他们了,在出封妖塔时,他们被仙界归到了命格之内,至此,这群孽妖的生老病死作恶行善,都不归冥界所管,他们所有的行事被仙界定好了,任何人不得插手。”
雪夜攥紧拳头,道:“连长行入魔击碎封妖塔,放任那群孽妖逃出,也是仙界定好的?”
白无常坐在他身侧,颓然靠在墙上:“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