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樊渊,樊见山的呼吸开始断续。
楼祺道:“如今,斩妖剑灵现世,陆昭歌又是凌虚的徒弟,假以时日成了气候,松陵哪还有樊家立足之地,我看,还是早日杀了她为好,省得来日她查到什麽,反来杀你。”
烈烈北风掀开窗扇,雪花在烛下四绽。
樊见山与他对视会儿,心上也如覆了雪,凉阴阴地扎着人。
“我知道了,”他道,“那今夜的事……”
楼祺为他的贸然出手头大不已:“雁过留声,何况你忙了这一遭谁也没害成,还惹了陆昭歌,惹了静乐公主,往後几日,切记要同以往一样行事,不可露半分马脚,只盼着他们查不到你,万一查到,也绝不能认,若我能顺利接手东御府统领一职,这事才算过去,你千万记住。”
樊见山心不在焉瞟出去,隐约见窗外夜色里有寒芒微闪。
他神思一颤:“哥,有人——”
话未道完,一道黑影倏地自窗台跃进来,剑尖直刺向他惊愕的脸。
“见山小心!”
楼祺正欲动,大门突遭人砸开,七八个包裹严实的黑衣人如鬼魅般现身,伴着呼啸的风声一齐闯入室内。
烛火霎时灭了几盏。
室内暗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方被王九阳提灯照亮。
“公子?出什麽事了?”
等将倒塌的烛台扶正重新点燃,这群来无影的杀手也窜进城中,寻不到半点踪迹了,室内狼藉一片,刺刀般的风从破损的门窗处灌进来,樊见山捂着渗血的腹部,怔怔看着身上被划出的伤。
“公子!”
王九阳顺着地上零落的血迹奔过来:“你怎麽样?”
樊见山拂开他手,苍白的脸上弥漫起浓浓阴沉:“没事,中了几剑,暂且死不了。”
过了不久,楼祺从门外回来,唇边也挂着一缕鲜红:“太黑了,没追上。”
“会是什麽人?”樊见山道。
楼祺缓缓拭去脸上的血,道:“招式狠辣,训练有素,不是江湖杀手,目标明确,有机会杀你,但没要你的命,大概是想威慑一二。”
结果很明显了,樊见山一拳砸穿手边桌案:“岂有此理!”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遇刺。
楼祺察看他腹部的伤,道:“你这伤,再深半寸便会要你的命。”
可想方才是多危险。
“我早说过了,皇都这潭水,比你想得深,往後别再任意妄为了,这里不是松陵!”
“那此事,要这麽算了吗?”王九阳道。
樊见山看他一眼:“你去哪里了,这麽久都没下来?”
王九阳道:“哪也没去,在楼上睡觉,这事怪我,是我睡得太熟,进了刺客也没发觉。”
他们到影城那些天,没睡过一个整觉,樊见山知晓实情,也不再埋怨。
楼祺给他简单止住血,道:“换家客栈住吧,明日,我会去昭天楼告诉他们的,这事不能算了,至少得叫玄正司追查一番,否则显得咱们心虚,更招人怀疑。”
“好,我去安排。”王九阳拿灯笼出了门。
至巷口,风卷残雪,打在脸上冰冷似铁。
王九阳站住脚,回头望向深巷中的绣锦楼。
从那会儿樊见山与楼祺的争论来看,樊家必定还藏着秘密。
一个比樊见山喜欢陆昭歌,还要大的秘密。
***
早起,静乐与杨熹入宫了。
夜雪化净,天地间唯馀渗凉的寒意。
昨夜荣宝的事,似乎还没传出去,大街小巷十分安静,昭歌出门转了转,反有种奇怪的割裂感,这些天紧张太过,突然闲下来倒不习惯了。
元佑与玄冥的事,就这麽解决掉了,庞修他们当着荣州百官与百姓的面,焚烧了元佑七殇卷与玄冥阴阳卷,如今,留下的唯一隐患,只有尚未修复的荣州结界。
那是昭天楼的事,轮不到她去管,可惜她丢在书中那道魂,是再也寻不到了。
永平城的阴云被驱散後,城中的四季轮转将会趋于正常,留下的那数千名百姓,短时间内生存无碍,可再过几十年,他们的後代,是否还会因为缺乏管制,重新走回帮派乱城的老路子?
想了很多,放不下的事更多,她能解决的,始终是少数。
在街上随意买些点心吃食,尹惊舞找了过来。
“要回去了吗?”她道。
昭歌道:“嗯,想回翻云岭了,你走时,我师兄回来了吗?”
“回来了,还跟着凌虚长老到城中来了呢,”尹惊舞看了看她,忽道,“昨夜荣宝姑娘为何要刺杀雪夜?”
昭歌迟疑下,道:“怎麽还在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