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清楚自己是狠不下心把人从这麽高的地方丢下去的,无论她之前做过什麽。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兰蕙说得不错,路是况英安排好的,她借她的东风,什麽也没做,比起况英她差远了。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雪夜明白昭歌的默然,道,“如果是,那你算得很准,这里没人会扔你下去,即便有,我们也不允许。”
静默须臾,他对尚未清醒的衆人道:“没有回头路了,大家啓程往上走吧,要时刻注意四周云层,到了这里,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爬天梯这段路,氛围比先前压抑沉重的多。
身心皆遭受重击的衆人这会渐渐苏醒了,有女人哭道:“是不是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旁人望望天梯下大群迷茫乱飞的黑珍鸟,呜咽道:“都死了,就活了我们这些。”
故土,故人,一朝全部失去,他们该怪兰蕙吧,可谁都不敢站出来。
“我们真能上去吗?”
“上不去,也回不了头,我们现在,穷途末路。”
所有人都陷入深沉的迷茫里,而最前面打头的人,这次换成了兰蕙与廖勇,两人走得稳稳当当,与身後步伐沉重的昭歌雪夜对比鲜明。
“昭歌,”雪夜见她不言语,道,“你别多想了,况前辈当初在城内呆了足足大半年方谋划好了一切,你才来了几日,如何与她相较。”
昭歌沉了沉眼:“我知道的,只是在想,一切怎会变成这样。”
按她之前打算,先上华阳国,杀掉元佑命源,与书外庞修等人里应外合收服了他,她再进来寻回斩妖剑,除妖救被困百姓出书。
临门一脚,永平全城人在她眼前被害,她不敢再想留在城外地牢里的宋公等人会是何结局。
雪夜凝望兰蕙的背影,道:“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身为医者的兰蕙,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他有资格去批判她吗?他在她身边许久都没有怀疑她,面对妖邪袭城,他比昭歌还要无能为力。
再落寞神伤,却只得接受结果,心里好像陡然空了一块。
看眼昭歌,昭歌知他所想,紧走几步唤道:“兰蕙。”
兰蕙停住,道:“怎麽?”
不会後知後觉要找她的麻烦吧?
两人平静绕过她,越过去挡在了前面。
昭歌说:“你们退後。”
兰蕙嘴角一勾,瞧见她染血的右手,笑容又不自觉收了回去:“都这副样子了,还呈什麽英雄?”
昭歌头也没回:“这幅样子,把你们全扔下去也足够了,我问你答。”
这是没给人拒绝的机会,兰蕙哼了哼:“想问什麽。”
昭歌边走边道:“那条地道所在,最初也是况英告诉你们的?包括如何利用?”
天梯上空又冒出大片乌云,兰蕙怀疑他们将要爬到尽头,也不想再隐瞒,示意廖勇回应。
廖勇道:“没错,七十年前一日,她入暗集寻到了我家,道出了永平城七十年後的劫难,向他们透露了地道的位置,还许了这条上天梯的生路。”
“後来由我祖父传给我父亲,再传给我的,那地道藏在暗河中,我曾派人下去试过,的确是走不出去,便弃了多年,今日,它居然真如她所言派上了用场。”
雪夜道:“暗集帮派衆多,她不会平白无故告知你们,她的条件是什麽?”
廖勇犹豫了下,道:“她要求我家,世代为她看守扶桑枝,并在七十年後,想法子留给进城的捉妖界中人。”
这算是种利益交换,可时间久远,初时看不到点实际好处,谁会轻易相信并答应,昭歌道:“所以地道里那些尸体是?”
廖勇道:“是她为我们除去的,那些尸体是七十年前称霸暗集的朝风帮的人,被她诓骗进了地道,封了井口*活活闷死了,这才有了後来我家黑巾帮的崛起。我家算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有这个恩情在,我父亲死前还特地叮嘱我好好守着扶桑枝。”
这神枝是况英提出的条件,也是他这个後辈活命必需之物,这才平安在暗集上存放多年。
昭歌道:“那也是她要你们,在我这个捉妖界後人带你们上天梯後,引妖邪从地道入城转移华阳国视线的?”
兰蕙与廖勇齐齐一愣,听她这麽说,不知为何觉得怪异。
见他们默认了,昭歌转身追问:“她是以什麽理由?”
兰蕙道:“她说,上天梯後,未免被华阳国发觉,需要另有一件大事吸引他们的注意,为我们争取时机。”
廖勇接道:“这事,即是放妖邪进城,紫月城妖邪到永平城,那是豺狼虎豹入了羊圈,必定倾巢而出,绝对够为我们遮掩。”
昭歌驻足,道:“这和她在棺中所留遗书,可不是一个意思。”
那棺盖上,况英分明写的是,希望後人替她救满城百姓出书。
兰蕙被她盯上,不满道:“看我做什麽?她给我家的任务是世代为她守着墓地,并在七十年後带你们过去,看到她在棺中书写的绝笔,别的我可一概不知。”
雪夜又想起了什麽,问廖勇道:“七十年前,况英去往暗集前,暗河出口的人口买卖便存在了吗?”
廖勇懵了片刻:“不是吧,似乎是从那之後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