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没能救活一个女人,悲痛的丈夫提刀追着他捅,院里一群邻居,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她那济世救人声名赫赫的父亲,为此身中数刀,断气前,将她叫到身边。
那时,她十三岁,抓住他颤抖的手,一滴眼泪没掉。
她父亲声嘶力竭道:“你记住,要活下去,往後家里只剩你一人,遇到危险,你要先保重自身,千万别像我们。”
兰蕙望着他悲愤的脸,不禁笑了出来:“我该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有关况英前辈的事吗?”
兰蕙一愣,那些事,说是从祖辈传下来的,打小父亲便一直当故事对她讲,她已烂熟于心。
“那些事,都是真的!”父亲扯住她领子凑近了道,唯恐她听不全,“四年後,七十年大限至,况前辈的卦象会应验,永平城将被暗集的贼寇踏平,百姓无一生还,到时你要提前等一个人,一个从外面来的捉妖界中人,只有他能救你,你带他去况前辈的墓里,她在棺中留了遗笔,你们照她说的做,能从永平城逃出去,逃到华阳国,甚至还有机会回到真正的凡世。”
“真的吗?”
“这是况前辈为报你爷爷的救命之恩,专程给留的一条後路,仅此一条,你一定记住!来日永平生变,你要借此生还。”
“还有,暗集上的黑巾帮首领,廖家人,有家族病史,离不开咱们家的医治,你若有难,可去找他帮忙,有他在,城中包括暗集都无人敢动你,况前辈也留了东西让他们保管,是来日去华阳国要用的,你们,可要在永平大乱前离开!”
兰蕙的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父亲温柔为她擦去:“别哭,去吧,逃出这个困了咱们家祖祖辈辈的地方,也替你爹娘,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为父这辈子救活了很多人,可唯独对不起你啊……女儿。”
回光返照仅此一瞬,而後他便没了气息,徒留一声不甘的长叹,随风散尽。
牌位掉落在地,惊醒了兰蕙。
她睁眼,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蜡烛燃了一半,红泪在桌上堆成小山,她下床捡起牌位放回原处,对着烛光抹掉脸上的泪水。
爹,娘,你们放心,她在心里重重发誓。
我会从这个地方出去的。
***
次日早起,永平城一如往常,仰头唯见灰白的苍茫天色,很压抑。
没下雨,昭歌略感放心,若况英连这也安排好了,她可真要再思量思量了。
待雪夜与兰蕙起来,她道:“我决定了,就今天吧。”
雪夜道:“好。”
这决定也正合自己意,兰蕙压抑住纷乱激切的心情,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昨夜暗集上的人早晚会查到这里来的,再拖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雪夜注视她道,“你别担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兰蕙微笑:“好,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雪夜避开她的眼神,望向昭歌:“那我们现在去告诉他们?”
昭歌掐指算了算:“可以,一个时辰後,我开天梯,愿意随我们走的都带上,不愿走的,等我上去弄清情况再说。”
三人自此分开,昭歌去查找开天梯的方位,雪夜与兰蕙去了城内,游说百姓。
心知希望不大,这短短的时间,他们所说的话又极度震撼,愿意相信的人很少,好在兰蕙在城内有名望,外加百姓也饱受暴乱折磨,急需一条出路,两人道完利弊,劝了一番,总算有近百人响应了。
可这些人与永平满城人数相较,也是九牛一毛。
临了,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雪夜去城外找昭歌。
到时,昭歌寻到了方位,是在城郊最外围那片原野中央,和风在田间游荡,昭歌擡头望着上空整片密不透风的阴云,发丝飞扬间,她迟迟未动。
雪夜在原地看了她会儿,过去道:“是这里吗?”
昭歌道:“对,这里便是况前辈所指的生门,城内如何了?”
雪夜叹道:“消息已暗中放出去了,只有极少数愿意随咱们走,大部分都还在观望,踌躇不定,兰蕙说要留给他们一点考虑的时间,让他们自己想。”
“正常,留下来虽日子难过,那些帮派倒不一定会杀了他们,可跟着咱们上去,那是前路未卜,而且……”昭歌指指头顶,“你看到没有,这条路,比想象的更远更长。”
天梯,单听名字即知其陡峭艰险,他二人浑身都是伤,又没有斩妖剑傍身,上去的中途若出了意外,拿什麽去护这群百姓?
雪夜道:“像你昨夜所言的,尽力而为,适时我打头,你断後,若真遇到危险,你也可带他们及时撤退。”
他始终觉得,上面的华阳国不像况英所言的那般简单。
昭歌回望他:“退回来又能去哪,眼下是没有退路了,华阳国非去不可,还是我打头吧。”
雪夜立即道:“我陪你一起。”
“不行,”昭歌坚决道,“那些帮派说不准会得到消息,底下这里必须有人看着。”
“昭歌!”雪夜正声道,“两头为难,但我们明明都清楚,最大的危险在上面。”
一旦爬上天梯,她身处万里高空,孤立无援,若华阳国对她发动攻击,死亡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下面那些帮派到底是人,再凶悍也是能对付的。
对望须臾,昭歌先低了头:“我只是不想再有伤亡,你也不行。”
雪夜难得的沉了脸:“你别想再只身犯险。”
便是真有人牺牲,那个人也绝不能是她,庞修他们可以容许她独自进来冒险,他不可以。
昭歌盯着他看了看,道:“好啊,那你与我说说他为何会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