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诡异,衆人纷纷怔住,孙夫人借机挣脱侍从束缚,扑到棺前推走家丁,拍打棺盖哀声哭泣:“儿啊,是你显灵了吗?你回来了?娘在这啊。”
寂静一瞬,室内忽有闷响:“咚——”
“老爷,这……”家丁惊恐看向棺材。
动静是从棺材内部发出的,紧接着,响动更大,像棺内的孙公子活了过来,正在伸手拍打木板。
孙员外有点慌,他不信死去的人还能活过来,道:“都别乱,快,快钉上棺材!”
孙夫人爬起来,抄起烛台对准衆人:“我看谁敢!”
吓住他们,她泪流满面道:“是我儿子回来了,他回来看我了,儿啊……”
说着动手推开棺材盖,人在绝望时力量是无穷的,沉重的棺盖被她三推两搡,生生挪开道缝,她朝着里面喊:“儿子,是娘啊。”
缝隙里猛地窜出只惨白的手,扣住棺盖掀翻,又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大力拖了进去。
而後,里面响起惨叫:“啊!”
一衆仆人大惊失色,狼狈往出逃窜:“诈尸了!”
***
出房间,外头应是午夜,满城弥漫的居然全是尸气。昭歌料想自己没有猜错,这回元佑利用的,是三大书院死去的两千具书生尸首。
可他用什麽法子将尸体复活的?
冲到大殿,有了昨夜的袭城之事,府中侍卫都十分警醒,抵御得还算及时,府中暂且没有伤亡。
昭歌飞出府打探一阵,发现情形比预设要严重得多。
昨夜城中妖邪都是从镇妖塔内散出去的,祸乱的也多是昭天楼所在主城区及附近街道,而今夜,放眼望去,荣州四大城区皆被青灰色的森森尸气笼罩,大街小巷全都沦陷在行尸潮中,百姓的哭嚎又汇成声浪,在行尸的低吼里忽起忽止,如江水奔腾,海洋呼啸。
老人哀呼,男人惊喊,女人尖叫,孩子啼哭,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府外岔道,有三个行尸追击一家四口,将其逼到窄巷里。
父母挡住两个小儿,走到绝路,哭着往後退。
昭歌落在他们面前,与那几个行尸对上,才发觉行尸里居然有妇人,怪了,既是那些书生活过来了,怎会有中年妇人夹杂其中?
据过往所见,捉妖界的行尸仅有两类,一类是被僵尸所咬,尸毒攻心後化为白僵的人,这类人被僵尸同化後,因体内没有灵魂,所以无痛无觉,逢人便咬。
另一类行尸是死後不久,即因心存怨念化成厉鬼,魂魄未来得及离散,还能控制躯体,便成为会攻击人的行尸,他们有思想有痛觉,因心有怨恨,不断扑咬常人,被咬後的人也会被传染,要除掉他们,只需打散魂魄便可。
而书院那些书生亡魂已被超度,元佑又是如何操控他们的?
想不出缘由,昭歌挥起斩妖剑横挡在那一家四口面前,舞动剑刃,扑得最凶的那具行尸是个中年男尸,眼眸血红,杀气腾腾,裸露的手臂与脸部暴满青筋红丝,被她的剑一刺,衣裳散开,光滑的腹部上没有半点伤痕。
这人,并非那些书生。
连中数剑後,他也没感到痛楚,往前俯冲,顺着剑刃攻向她,张开的指尖黑甲足足三寸,她抽出剑,一口气将几个行尸全部扫落出去。
没过半会儿,他们又尽数爬了起来,那中年男人站着走出几步,因剑伤跌倒在地,鼓着双目断气了。
昭歌意识到这些行尸身份有异,而且没有神志痛感,正要再攻,身後的小孩忽然尖叫起来。
回头,方才还正常的一家四口中的母亲,莫名发起狂,低头咬着怀中小孩不撒口,旁边的丈夫反应快,劈手夺过孩子,那女子再擡头,一双眸子渐渐爬上血丝,闪烁贪婪迷茫的光。
昭歌怔了下,方才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尸变了?
这边两个行尸又匍匐着冲了过来,她杀死一人,下一刻,那丈夫僵立半会儿,莫名也发狂朝她扑来。
她及时拎起两个小孩跃上房顶,那孩子受到极大惊吓,哭闹不止,她不好丢下他们,抱起他们想回公主府,走到半途,两个孩子先後尸变,小手死命抓挠她,还想抠她面上的伤。
昭歌虽然及时甩下他们,尚未结痂的伤口还是被扯开了,她忍着剧烈的疼痛,飞到昭天楼设下的监察点。
暴动才起,庞修正在协调城区内的人员布置,白无忌匆匆对她道:“城内沦陷的如此之快,缘由有二,书妖昨夜杀死书院那些书生时,将怨气注入了他们体内,这些怨气是他在人间浸淫数百年来收集的,暴戾凶猛,一入人体,人即刻化作凶尸,只听他差遣,他早做好准备,单等今夜一举将他们复活。”
“怨气?”
白无忌道:“怨气入体,是华阳国的一种邪术,专攻没有灵力的平民,能够杀人于无形。”
他们之前检查尸体时没能察觉怨气的存在,今夜庞修虽有警惕,前半夜通知百姓尽快将尸体下葬,却没想到元佑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才刚过子夜,城内便哀嚎一片,各地棺中的书生尸首皆在同一时段集体复活扑咬旁人,怎麽也来不及防备。
“人被行尸所咬後,也会沾染怨气,成为书妖的傀儡,且这怨气无形无影,能在宿主死亡後无声进入旁人躯体内复活,且速度极快,难以察觉,以至受害百姓越来越多。”
至于第二点,昭歌一想即知:昨夜在城中肆虐的都是害人的孽妖,昭天楼杀起来不用手软,而今夜为怨气所控的都是平头百姓,活活的人命,他们如何能下得了手,所以城内不断有街道沦陷。
商讨一番,昭歌道:“既如此,我们只能尽快营救尚存百姓,以灵力阻隔怨气?”
怨气,也是怨念,只算一种游荡的意识,不是活体,他们根本除不了,仅能想法子压制。
庞修派了昭天楼全部术士到城中各处保护百姓,可那些书生行尸分散在城内,复活後一传十,十传百,形式不容乐观,顿了下,他擡眼吩咐衆人:“能护多少便是多少,我们真正要做的,是阻拦这些行尸攻入皇宫。”
凄冷月色下,四周的术士陷入压抑的默然。
他们心知,要阻拦,最好的方式是在这些行尸攻入皇宫前将其杀尽,再将存活的百姓移至一处单独守护,让怨气找不到宿主,无法再控制人。
可这样一来,此刻城内被怨气操纵的百姓,都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