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群鬼鸟闯入赤灵阵,在阵中咿呀乱叫,挣脱不了,开始同类相杀。
楼祺望过去,蹙眉道:“今夜,陆昭歌纵使用了赤灵阵,也只能困住百年以下修为的小妖,那几个大妖,你还得多出力,免得全叫她占去了。”
樊见山应下,随即执剑隐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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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街留有先前昭天楼术士设下的阵法,能抵挡些妖邪,比起旁地的混乱血腥,这里的境况要好得多,长街上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道路上风灯摇曳,昏暗而宁静,昭歌一路走来,只遇到两个顶着荷叶的精怪在角落里鼓捣泥巴,被她一吓,溜入地里不见了。
寻到李裕的书肆,里面漆黑一片,砸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她干脆从窗户跳了进去。
落地,不知哪抡过来个板凳砸向她,她灵巧躲过,燃起张符,幽蓝光芒照亮四周,身边,李裕一脸惊魂未定:“谁!”
昭歌见他没事,松了口气:“你别怕,我是城内的捉妖师,昭天楼特地让我来问问,那书妖元佑今夜可有来找过你?”
李裕见蓝光下的陌生女子一身红衣血迹斑斑,脸上的几道伤疤还呼呼冒着血珠,紧张地抱起板凳道:“没……没有,我今夜从未见过他。”
昭歌放缓呼吸在屋里探了探,的确没发现任何妖息,不禁失望:“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门外远处有嘈杂尖锐的哭喊划破夜幕,生平第一次遇到妖邪夜袭,李裕惊恐万分:“他们说得没错,外面有妖邪进城杀人了对不对?会不会闯进来?”
昭歌道:“你放心,玉龙街留有术士的阵法,不会被波及,你待在屋里堵好门窗,千万别出去,我们正在处理,天亮前,一切都会好的。”
李裕怀疑地看她:“真的?”
昭歌道:“不敢保证,但我们会尽力的。”
李裕不知该说什麽:“辛苦你们了。”
临走,昭歌塞给他张符,又在门外画上驱邪阵:“你记住,若元佑来见你,你万万不可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出这扇门,更不留丢下这道符!”
李裕被她弄得愈加害怕:“为何?元佑怎麽了?”
昭歌道:“他逃走了,还震碎了昭天楼镇妖塔,杀了不少人。”
李裕垂眸惊悚一阵,道:“他疯了。”
昭歌叹道:“此妖狡诈善变,我们都被他骗了,今夜你要万分小心。”
李裕愤道:“他也要来报复我不成?”
昭歌道:“也说不准,反正你不能再信他,还有,你遇到他後,可有何处让你觉得不对劲?”
李裕心情复杂,咬牙道:“最不对劲的是他的性情,难以捉摸,表里不一,有时纯真的像个孩子,有时又狠厉的叫人害怕,像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对了,初次见他时,我觉他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本书册上见过,别的,也没什麽了。”
昭歌思索片刻,与李裕告别後飞入夜色,忙乱间遇到十几只夜游女,又是一场混乱的厮杀。
夜游女善消耗战,十几人轮流进攻,等杀完,昭歌胳膊都没了知觉,又接到新消息:东御府与御林军在城中心选了几栋空置的宅院,打算将陷入妖邪包围圈里的百姓送到那里集中保护,制造结界需要人去协助。
去之前,昭歌回了趟公主府。
府里有暗卫层层守着,还算安全,静乐救了些附近无处可逃的老百姓正在安置,昭歌向他们告知了外头大致的情况,以及事情起源。
静乐问:“白无忌如何了?”
“受了些内伤,暂且无事,与东御府的人一块去除大妖了。”
静乐听後,默默放了心。
雪夜道:“方才你走後,我问了杨大人关于元佑的事。”
昭歌:“问出什麽了?”
杨熹正好过来为她包扎伤口,闻言道:“你们口中的元佑,我记得,仿佛是一本前朝古书的名字。”
“古书?”这话触及了关键,昭歌绞尽脑汁,翻腾着久远的记忆:“前朝古书,元佑,对,那是本邪书,全名叫……”
杨熹道:“似乎出自前朝华阳国,叫《元佑七殇卷》。”
昭歌满目震撼,瞬时茅塞顿开,猛地起身道:“元佑七殇卷!”
雪夜也觉这书名熟悉:“你想起来了?”
昭歌激动道:“全记起来了,儿时在我家书室里翻到过。”
她记性好,又经过反复回忆,梳理,渐渐摸出大概:
“书上说,三百多年前,亦是东虞建朝之前,此地有一小国名华阳国,波诡云谲,神秘莫测,国中有族人承上古扶乩一脉而生,历经千年修炼,皆通巫术,上可乘云登仙界,下可离魂入冥府,阴阳鬼域无所不通,国运天命无所不知,可惜总以邪法戕害他国,後来便遭了天谴,国灭之际,华阳国主怕本朝巫术失传,命其下百官花费三年编纂出两本典籍,下卷名为《元佑七殇卷》,涉及凡世如今失传的各种法咒邪术,乃至七种害人的阴毒手法。元佑这两个字,其实是书成之年华阳国的年号。”
雪夜道:“那上卷呢?”
昭歌回想道:“上卷名《玄冥阴阳卷》,记载了华阳国中巫师走阴入冥界,探知到的各种天机,涉及凡人生死轮回,寿夭命数。”
“敢将此等天机公诸于世,结果可想而知,书成後,华阳国覆灭的更快,然而在东虞建朝之前,这两本书在凡世也流传了几十年,建朝初期还曾流入东虞,因为许多凡人改了因果,有违天道,引发了无数血雨腥风,它们被东虞初代皇帝打为邪书,遭到全面封禁,可就在封禁途中,人们发觉,这两本书成精了。”
“也许是在流传途中吸取了太多戾气,又或许是本身记载的便是邪门功法,两个书妖一经出世,便展现出通天煞气,杀人如麻,风头无量,纵横四国难逢敌手,可惜不到几年,他们忽然失踪了。”
雪夜诧异:“这等孽妖还会失踪?”
昭歌道:“我记得,那本书只记载到这里,谁也不知他们为何无故失踪,销声匿迹,反正是彻底不见了,我当时去问我父亲,他说,他们或许是被那时的前辈在暗处诛杀了。”
雪夜道:“可两百年後的今日,元佑又回来了。”
昭歌赞同:“这点确实难以捉摸,他失踪两百年後,又离奇现身在那座古刹,当中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变故,而且最棘手的是,我当时看的那本妖典,只记录了他的来历。”
换言之,元佑的习性,杀人惯用的手法,以及他的弱点,他与寻常妖邪有何不同,他们依然一无所知。
就如现在,他们根本找不到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