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多时间详细询问,待清点人马,百来号人拔营走出乱坟岗时已是夜深。
雪下得愈大了。苍茫中,只见南边天际红了大半,若凝神细听,隐隐有嘶喊入耳。
“梅澈让我们巡防营前去镇压乱民,想来司南府已然有所行动,城门那边恐有一场恶战。”看了眼心绪明显不宁的少年,马哐哐走至一旁,肃声说道。
方才府衙来了人,带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提心。
虽不知梅澈何来把握能指使的动司南府兵,但出城的人即将面临危险。此时改变主意转去城门口救援还来得及。
沉默着,眉间波澜被冷利抹平。跳上马车,楚禾抬臂,“出!”
一场激战方将落幕,远处的飘忽火光还只有黄豆大小,地面凌乱痕迹却已被雪层覆盖彻底。
方圆几里无人亦无声,不见出城百姓,迟珥等人也不知去向。唯余青铜门钉斑驳如锈,虎门环颤抖如鼓。
飞雪一片一片堆叠,忽地一阵狂风袭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和脚步声从大开的门洞后传来。
暗色如潮,黑压压的一道缝隙从地平面涌挤而来。与之相伴的,是咚咚雷鸣。渐近渐响,撕裂耳膜。
随兵密排,骑兵腾跃,锐不可挡。
再往后,却是踉跄跟随的布衣百姓。脚上麻绳牵连,肩扛木棍,无人看押,乖觉前行。
“起!”待浩浩兵马将要靠近城门之时,忽的一声清喝。
下一刻,白净的地面如有潜龙出渊。积雪飞溅落尽,紧绷的粗绳弹地腾起,离地半尺。
“吁!”前排骑兵急喝,可还是收势不及。矜贵的铁掌猛地曲跪,精心饲候的宠驹前翻后仰。马上之人紧勒缰绳,竭尽全力保持平衡,奈何皆是徒劳。
马嘶悲鸣,哭吼凄厉。挤撞着跌身下马,踩踏着陷入霍然露出的深坑。筋骨断裂脆得让人牙酸,杂乱无序的梅花坑更让兵马寸步难行。
“杀啊!”
“杀啊!”
又一重嘶喊接连而起。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混乱中,呐喊咆哮声让天地为之一振。
只见空寂的官道两边,小丘缓坡上,枯木草堆处冲出无数身影。
“上!”
陶三之挥着长刀怒吼,带头冲向城门,董宏不甘示弱,领着老老少少紧随其后。
一时间,纵横空地上人满为患。有瘸腿断胳膊的,有柔弱不禁风的妇人,有白苍苍的老人,还有没葱高的滚爬小儿。
男人手上拿着的是兽骨和瓷片绑成的武器,掰直的剪刀是防身利器,小儿玩耍的弹弓成了宝贝。
虽有大刀和长弓,不过寥寥,不足为虑。
倒是这般打扮和动作,实在滑稽可笑。
“一群乌合之众,让他们先行顶上!”惊慌撤到安全距离,待看清眼前敌人,为骑尉笑了。
心中轻蔑,但也想知道这群流民还有什么招数。抬枪后指,玩味般揶揄冷笑。
男人言罢,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后传来动静,是不耐烦地鞭笞驱赶。
“不想死的给我上!”
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无数衣着破烂的汉子被推搡着押上前来,径直推向平整的官道。
哆哆嗦嗦地,抖着腿向前,手中的木棒几欲不稳坠地。却又在响彻耳边的厉声呵责中,硬着头皮挥棍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