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灵萱的意识刚融入金色大门,眼前的黑暗便如墨汁遇水般化开。
她踉跄着站稳,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中——四周悬浮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泛着幽蓝光晕,像被揉碎的星河。
镜中影影绰绰,是她的不同模样:有束着高马尾在悬崖驯兽的,有披着月白嫁衣抚剑的,还有抱着襁褓在暴雨里奔跑的。
"你已触及轮回本源。"白青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嗡鸣,"但轮回之力如沸水,承得住便脱胎换骨,承不住"话音顿了顿,"便永远沉在这镜海里,做个被记忆泡烂的游魂。"
郑灵萱的指尖微微颤。
她抬头望向最近的镜面——那里面映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姑娘,正被三个持刀的山贼逼到巷角。
雨幕斜织,青石板上的水洼里倒映着她泛白的指节。"千幻步"她听见自己当时的呢喃,话音未落,身影已如游鱼般滑出包围圈,带起的风掀翻了山贼的刀。
"是第一个世界。"她喉间紧,鬼使神差地抬手触碰镜面。
指尖刚贴上冰凉的镜壁,灼烧般的热意便顺着血管窜遍全身。
雨水打在脸上的凉、心跳擂鼓般的急、被赵虎刀尖划破手臂时的刺痛,所有感觉如潮水倒灌——原来这面镜子不仅映着画面,更锁着当时的五感记忆。
"原来每段经历都被封在这里。"她望着镜中那个初入江湖、眼神里还带着慌乱的自己,忽然笑了,"难怪总觉得有些片段像被雾蒙着"
话音未落,身侧另一块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她转头时,镜面里的景象已变:她穿着玄色劲装,站在焦土之上。
远处的山峰正在崩塌,漫天火光中,一只遍体鳞伤的神兽正出撕裂苍穹的嘶吼——那是她最熟悉的金瞳,此刻却布满血丝,爪尖深深扎进她的左肩。
"不"郑灵萱后退半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记忆碎片如利刃割过太阳穴:那是个被她遗忘的世界,她曾是那里的神兽守护者,却因轻信了伪装成盟友的胡媚娘,让神兽误食了掺着蛊毒的灵草。
当神兽失控时,她握着剑的手都在抖,最后不得不以本命精血为引,才勉强将其封印。
"原来我不是第一次"她捂住疼的太阳穴,望着镜中自己染血的脸,喉咙哽。
那镜里的"她"突然抬头,眼底的痛楚穿透镜面,撞进她心口。
"所以这就是轮回?"她对着虚空喃喃,"我在不同世界重复相似的命运,直到"
"直到学会如何系紧所有因果线。"白青鸾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你看那些镜子——每道裂痕都是你没系牢的线,每块碎片都是被因果反噬的世界。"
郑灵萱猛地抬头,这才现不知何时,周围的镜面已不再平静。
最近的那面映着第一个世界的镜子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那面焦土世界的镜子边缘,正有细碎的光屑簌簌掉落。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最近的镜面,却见镜中景象突然扭曲——第一个世界的神兽幼崽原本正咬着她的裙角,此刻却突然长大了三倍,金瞳里泛着狂躁的红。
"怎么回事?"她呼吸一滞,后退时撞碎了身后一面镜子。
镜面破碎的瞬间,无数光点涌进她脑海:顾修然替她挡剑时倒流的血珠、秦香玉在暴雨里跑丢的绣鞋、林婉儿藏在老槐树下的绒毛这些本应被时间掩埋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翻涌。
"因果网动了"她想起空尘子的话,突然觉得喉头腥甜。
就在这时,所有镜面同时出蜂鸣。
最中央的那面镜子突然剧烈震颤,幽蓝光晕转为血红色。
郑灵萱眼睁睁看着镜面从中心裂开,裂痕如活物般爬向四面八方——先是映着初入江湖的镜子,接着是驯兽的、穿嫁衣的、抱襁褓的每面镜子碎裂时,都有一道虚影从中涌出:有赵虎举刀的凶相,有孙二娘擦着毒针的冷笑,甚至有她自己在某个世界濒死时的眼神。
"灵萱!"
熟悉的呼唤混在镜面碎裂的声响里。
她恍惚看见顾修然的身影在血雾中一闪而过,腕间的血还在往下滴。
可不等她伸手,那道身影便被另一道虚影撞散——是白青鸾说的"血瞳母体"吗?
她望着越来越多的虚影在混沌里游荡,突然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像是被人攥住脑子用力摇晃。
"不能不能在这里倒下"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指尖触到腰间的玉佩——那是顾修然在第三个世界送她的,刻着"长乐"二字。
温热的玉质透过意识传来,像根救命的绳子。
可不等她抓住那丝清明,混沌空间突然剧烈扭曲。
所有镜面碎成星屑,那些虚影开始疯狂碰撞,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