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光就像水似的,洒在青石板铺的小路上,照出两个并排走的影子。
方志强在前面走着,脚步轻飘飘的,就好像有啥特别沉的东西压在他心上似的。
程知节在后面跟着,一声不吭的,就时不时抬头瞅瞅前面那扇半开着的木门。
坡上的风一吹,人头皮都麻。方志强的脑子里啊,还一直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具男尸的样子呢。
那尸体倒在草丛里,肚子都鼓起来了,脸被虫子蚂蚁咬得都看不清模样了。可他清楚地记得,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昨天晚上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布做的。
他这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你是不是害怕了?”程知节冷不丁地说话了,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特别清楚。
方志强没吭声,就嘴角扯了扯。
他想说出“不怕”这俩字,可是话到了嘴边,才现自己根本就没法不承认那种钻到骨头里的害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还在微微颤抖呢。
怪就怪在,他本来就是个农民,每天日出就干活,日落就休息,鸡被杀的时候他见过,猪被宰的时候他也看过,可是今天看到的这具尸体,就让他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尸体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似的。“你咋跑到坡上去了呢?”程知节又问道。
这一问,方志强好半天没吭声。
他低着脑袋瞅了瞅自个儿的穿着,粗布做的麻衣,脚上趿拉着草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呢。没错,他就是个农民,可他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打哪儿来的了。
就记得有一天醒过来,人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了,旁边有个叫李琴秀的,一口一个“志强”地叫着,说他是她儿子。
他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啥也没说。
他心里明白着呢,知道的事儿可比他表现出来的多多了。
或者这么说吧,他知道的事儿,可比这个“方志强”的身份本该知道的要多得多。
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亮下,李琴秀正在灶台那儿忙活着呢,听到动静就转过头来。
“志强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她满脸都是关切,“我听程家那小子说你在坡上受了惊吓,快进来,我给你烧了热水,洗个澡暖和暖和。”
方志强点了点头,可脚刚要迈进门的时候却停住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程知节,程知节就站在门外,表情很平静,可那眼神就像钉子似的,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进来?”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了。”程知节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儿呢。”方志强就不吭声了,光瞅着他。冷不丁地现这人头那叫一个干净,还透着皂角的那股子清香呢。
在这村里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玩意儿。
“早点歇着吧。”程知节撂下这么一句,扭头就走了。
方志强瞅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灯瞎火里,心里的疑问啊,就跟那野草似的,蹭蹭地疯长起来。
他明明就是个种地的,程知节为啥要送他回来呢?
他瞅着尸体的时候咋就那么镇定呢?
更关键的是,他身上咋会有香皂的味儿呢?
屋子里头啊,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大木桶里热气直冒。
李琴秀把毛巾递过来,念叨了几句就出去了。
方志强把衣服一脱,迈进木桶里,热水一碰到皮肤,他一下子就松快了。
可就在他刚闭上眼的当儿,脑袋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