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一下子猛地抬起头,看见月光下跑过来的那个身影,眼底原本的浑浊一下子就消退了那么一瞬,就好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一样。
维安的鞭子就停在半空中了。
她就这么看着扁越人一下子扑到庄周身边,把他护在怀里,看着扁越人哆哆嗦嗦地擦去庄周嘴角的血,突然就想起三年前了,也是这么个月光,扁越人蹲在医疗舱前面,握着庄周的手说:“等你好了,咱们去看星星。”“阿越……”庄周一侧脸在他颈窝那儿蹭了蹭,声音低得就跟一声叹息似的,“疼啊……”
扁越人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他抬起头看向维安,眼睛里满是歉意,还有哀求的意味,另外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说道:“他是庄周啊,可不是什么怪物。”
维安手里的鞭子就慢慢垂了下来。
她瞅着那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忽然就想起王二牛临死之前说过的话:“维安姐啊,要是我变成丧尸了……你可得帮我个忙。”
夜里的风裹挟着血腥味儿,从那辆破卡车旁边刮过。
林小云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说:“姐,基地里的人都说呢,被精神系异能者控制的丧尸啊……迟早是要失控的。”
扁越人可没听到这句话。
他正低着头给庄周整理那乱乱的头呢,手指尖碰到对方冰凉的耳垂的时候,突然就摸到了一道浅浅的疤。这疤啊,还是三年前庄周做实验的时候被玻璃划的呢,当时他还嘟囔着“这可影响戴耳钉了”。
庄周突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牙齿轻轻抵在他的动脉那儿。
扁越人身体僵了一下,不过他可没有躲开。
“脏……”庄周嗓子哑哑地说,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扁越人笑了笑,用大拇指把他脸上的血给抹掉了,说:“我也没多干净啊。”
远处传来丧尸嗷嗷叫的声音。维安紧紧攥住鞭柄,眼睛在扁越人背上的庄周一那儿停了一小会儿,然后就转身拉着林小云儿走进黑夜里去了。
她心里明白,有些话今儿晚上是不能说出口的。就好比王二牛的临终遗言啊,还有基地里传的那个“被控制的丧尸早晚会反咬一口”的说法。
不过呢,月亮会把这些都记着的。
庄周一靠在扁越人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就平静下来了。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冷不丁就想起小公寓的阳台了,那地方现在是不是已经有薄荷的清香了呀?星图拼图的最后一块,是不是还在茶几下面没动呢?
“阿越啊,”他轻轻地说,“家……”
扁越人低下头,在他的头顶上亲了一下,说道:“在呢。”
夜里的风把他们的衣角吹得飘起来了。
在不远处,维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手里的鞭子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冷冷的光。
维安的鞭子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有三息的时间。
林小云儿的指甲都快掐进维安的手背了,着急地说:“姐!你怎么能忘了王二牛呢?他被丧尸咬之前,还求你亲手送他上路呢!”
这话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子,直直地扎进了维安的心口。王二牛最后喊的那声“维安姐”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呢,他那沾满血的手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说的是“要是我变成吃人的怪物……你可千万别心软啊”。她喉咙里一阵腥,手腕子突然猛地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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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梢就擦着庄周一的脖子,“啪”地抽在了卡车上,那金属碰撞的声音特别刺耳,就像要把耳朵给震聋了似的。
庄周一被这一下震得松了手,那已经烂了的手指关节在泥地里使劲抠着,抠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他抬起头看着维安,眼睛里一片浑浊,可那里面满是焦急,嘴里说道:“我……我记得呢,记得实验室那蓝色的窗帘,还记着阿越老是把咖啡煮焦了,也记得你教林小云儿配血清的时候,她那手抖得啊,就跟筛糠似的。”
林小云儿的尖叫声一下子就停住了。
维安手里的鞭子就停在了半空中。可不是嘛,三年前实验室那蓝色的窗帘,就是庄周一自己挑的布;扁越煮咖啡总是煮糊,整个基地的人都拿这事儿当笑话讲;林小云儿第一次配血清的时候,那移液管都被她摔碎了三支呢。
“维安姐!”林小云儿拉着维安的手,那手还一个劲儿地抖呢,“丧尸可不可能记得这些事儿啊,他肯定是装的!”
庄周一一下子跪直了身子。
他那已经腐烂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特别淡的笑容,就和以前给学生解答问题的时候那种温和的样子差不多。他又说道:“小云儿怕蟑螂,老是躲在阿越的身后;你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阿越从后勤部偷了半块巧克力,藏在你的枕头底下呢……这些我都没忘。”
林小云儿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煞白的。
维安手里的鞭子“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她往后踉跄了两步,月光洒在她眼底,那里亮晶晶的全是水光,声音都打着颤儿:“庄……庄教授?”
“是我。”庄周一流着眼泪,血珠子也跟着一块儿往下掉,“我在丧尸堆里苦熬了三年呐,全靠着阿越的精神力才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我真不想吃人啊,打心眼里不想……”话没说完呢,他突然就捂住了嘴,喉咙那儿出那种压抑着的干呕声。为啥呢?刚吃的那脑子的腥气还在嗓子眼儿卡着呢,丧尸那种本能就像蛆虫似的,一个劲儿地啃他的理智。
“阿越……”他含含糊糊地嘟囔着,那已经腐坏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那块儿缝着扁越人三年前给他的星图碎片呢。“我想回家,想回咱们的小公寓……”
维安弯下腰捡起鞭子,不过这手啊,可比刚才轻多了。
林小云儿突然尖声叫着,一下子把维安给推开了:“你是不是疯了啊!他可是丧尸啊!”说完,她抄起地上的碎钢管,朝着庄周一头颈后面就砸了过去。
“砰!”
钢管砸在了庄周一的肩膀上。
庄周一哼了一声,可他也没躲。
那腐肉裂开的伤口里,黑红的血就渗出来了,还混着没消化的脑浆,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地上。
林小云儿的手啊,抖得厉害,钢管都握不住了,“当”的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她扭头就跑,结果被自己的鞋带给绊倒了,膝盖磕在碎石子上,血珠子立马就冒出来了。“小……云儿……”庄周艰难地爬了过去,那已经腐坏的手掌就悬在她膝盖上方差不多半寸的地方,可就是不敢落下去碰一下。
他喉咙里出像呜咽似的那种低低的声音,就跟以前安慰那些实验失败的学生一个样儿,嘴里念叨着:“不痛的……不痛的……”
林小云儿哭着一个劲儿往后缩,结果一下子就撞到维安怀里去了。
维安瞅着庄周那爬满了腐斑的手,又瞧了瞧他眼底还剩的那点熟悉的温和劲儿。想当初三年前在学术报告厅的时候,庄周给他们讲《丧尸神经再生机制》,那眼睛里就有这么一闪一闪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