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韵以为谢轻舟怕她熬不住睡罗汉床,出言解释道:“这屋子本就是郎君住的,我不过鸠占鹊巢而已。再者,过两日我若是睡不惯罗汉床,晚间可以悄悄回铺子,第二日一早再回来。”
谢轻舟听她说可以回铺子休息,状似不经意“哦”了一声,实则将手里的册子捏得紧紧,
“雨天路滑难走,来回奔波恐染上风寒,不如就在衙署待着。也难为你想的周到,就依你所言吧。”
“是,郎君。”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孟韵立即转身走到床边,麻利地替他铺起床来。
青幺已经收拾了净房的衣服,回来时正好见孟韵在纱帐跟前忙碌,便上前帮忙。
青幺一过来,孟韵便将自己的被褥一把塞到她怀里,指了指光秃秃的只有两个靠枕的罗汉床,“放到那儿去。”
“啊?放到那儿!”青幺低低惊呼了一声,悄悄扯了下自家娘子的衣袖,“夫人,您真要睡那罗汉床?那地方临窗,雨天寒气湿重,不如婢子去求求容娘子,您和她挤一晚”
孟韵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容娘子今日替百姓义诊,回来又给谢楼包扎上药,我怎好这时去打扰她休息?”
说着,孟韵又看了看秉烛阅览册子、此刻正在揉着自己疲乏肩颈的谢轻舟。
“若是夜里郎君有何事传唤,多一个人在,总归会方便些。”
青幺听后便没再劝,乖乖抱着被褥走到罗汉床旁,双手将厚实的被子一展,被褥里藏着的怡人香气便四散开来。
香气幽微,比孟韵身上的闻着更浓郁,谢轻舟吸了吸鼻子,抬手又给自己灌下一杯凉了的茶水。
两处的床均铺好后,孟韵悄悄挥了挥手,青幺便朝二人各自一礼,阖上房门退了出去。
屋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住了,檐下积水滑落,零星的几滴碰撞到冲刷干净的台阶屋角,声声清脆。
谢轻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最后一本册子,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只剩下孟韵一人。
孟韵看了看屋外渐深的夜色,又看了看案几上已经燃了大半的烛火,依然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等待。
谢轻舟看得快,一目十行、略扫视一眼便又翻到下一页,不多时,一本册子在他手里见了底。
孟韵其实不困,但还是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谢轻舟正好放下手里的册子,抬头朝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他好像朝自己笑了笑。
孟韵眨眨眼,再一瞧,发现谢轻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连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裙边,笑看着谢轻舟:“郎君看完了?”
“嗯,歇着吧。”
谢轻舟略点点头,眉间可见一股疲倦之色,他一面抬手摁揉眉心,一面往床榻走去。
孟韵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伺候他宽衣,毕竟从前还未和离时,她也经常这般伺候焦文俊。
正纠结中,谢轻舟却已经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仔细挂在了架子上,还不忘细心地拍了拍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十分爱惜这件衣裳。
他撩开纱帐坐下,回头看见孟韵在桌前愣愣站着,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方出声问道:“韵娘、韵娘?想什么呢?”